从之前的证据可以确定杀害程小姐的凶手是程小姐的熟人,那么有没有可能也是王之行的熟人呢?
抱着这个念头,安映雪让人去排查王之行和程小姐的人际关系,从中找到二人共同熟悉的人,她则继续验尸,确定死亡时间。
根据尸体的僵硬已经确定出王之行死亡的时间是在三天前,但具体是死于什么时候还要详细检查。
在这个时候,安映雪忽然想到一个细节。
如今京城已经到了冬季,气温寒冷,而尸僵的变化和周围环境有很大的关系,按理来说,按照京城的气温环境,王之行没道理那么快缓解尸僵才对,王之行的尸僵缓解程度分明是按照夏季的时间。
察觉到这一点后,安映雪立马意识到必然是王之行所处的环境造成了他尸僵缓解速度足够快,也就是说王之行在被打捞起来之前,所处的环境是一个温暖的地方,温度还不低于夏季温度。
但王之行的尸体并没有苍蝇,也没有生蛆,说明那个地方虽然温暖,但却没有虫的产生。
结合这些线索,安映雪脑海里立马想到了上一个案子的案发地点——黄侍郎死亡的那个汤池。
“京城那几家汤池据说都是引用城郊的一处地热泉水,此事可真?”安映雪问徐文志。
徐文志:“此事当真,其实地热泉水并非只有京城郊外才有,在城西也有一处热泉,只不过那处热泉不比京郊的热,加上也并不是很多,所以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那处热泉距离程家是否很近?”
徐文志仔细一回想那处热泉的地址,再一回想程家的位置,顿时有些惊讶:“这两处相隔的确不远,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映雪看向王之行的尸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里就是案发第一现场。”
西城湖里捞出来一具尸体,消息不过半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而程家也很快收到了消息,听说那具尸体疑似王之行,作为王之行在京城中的亲戚,程家派了程公子前来慎刑司认领。
程公子面色平静地在停尸房确认了王之行的尸体,“这的确就是王之行。”
安映雪点点头,“依程公子所见,王之行是怎么死的?”
程公子有些诧异安映雪会这么问自己,嗤了一声说:“如果我妹妹是被他杀害的,那必然就是他心虚之下自杀。”
“从目前的种种证据来看,确实都指向了王之行是自杀。”
程公子对此并没有太意外,只是愤愤地说:“我就知道是他害死了我妹妹!”
要不是王之行此时已经死了,看程公子的怒火,可能还想将他打一顿。
安映雪巡睃了一眼程公子的表情,对此不置可否。
案子到了这里,差不多就要完结了,程家和大部分慎刑司的人都认定了杀害程小姐的凶手就是王之行,而王之行在害死程小姐后,因为心虚或者殉情的想法,自己投湖自尽。
安映雪那一番排除王之行杀害程小姐的理论,只告诉给了徐文志一个人,并没有告诉给其他人,所以其他人下意识都认为王之行就是凶手。
这件案子不知怎的忽然就流传了出去,外人刚开始听说西城湖里有具尸体的时候,都还对王之行抱着怜悯,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却连这个坎儿都没有迈出去。
但听说了王之行是凶手后,又纷纷开始对他进行唾骂,程家更是要求安映雪早一点结案,将程小姐早日下葬。
距离案发已经四日过去,一大早,安映雪刚到慎刑司,就被徐文志叫进了书房。
“现在外头都在关注这件案子,程家从昨日下午便开始向我们要人,你是怎么想的?”徐文志问。
安映雪没有立刻说自己的想法,而是反问徐文志:“那徐大人是如何想的呢?”
徐文志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一笑,摇头说:“你这小丫头,还来考验我了?”
安映雪不说话,徐文志叹了口气,“今早大理寺卿也找了我,告诉我如果没有别的事就今早将案子结了,毕竟不到十天就是新年,没必要留下这些疙瘩。”
安映雪:“大理寺卿的想法如何我并不在意,我想知道大人您是怎么想的?”
从来到慎刑司开始,安映雪和徐文志都是以平辈相称,今日却用上了‘您’这个敬语,可见徐文志的态度对安映雪来说确实重要。
徐文志有种莫名的预感,如果他的回答和安映雪心中期望的回答不一样的话,那么这恐怕就是安映雪最后一次待在慎刑司了。
沉吟片刻,徐文志说:“从以前的案例来看,王之行杀害程小姐后畏罪自杀的可能性很大。”
安映雪眼眸一暗,不过却没有说什么。
“不过,”徐文志话锋一转,“你昨日那番话我认为很有道理,我也相信你的判断,但是安姑娘,你总也得考虑下我这个司长的立场,还是要早日找到证据啊。”
安映雪本来都在考虑尽快破完这件案子就离开慎刑司了,没想到听到这番话,惊讶抬头就都对上徐文志含笑的眼神。
徐文志笑着摇摇头,“我老了,毕生所学也有限,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也最有能力的仵作不,仅仅只是仵作我觉得太委屈你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慎刑司以后是交到你手中。”
安映雪听明白了徐文志的意思,不由得笑了。
“慎刑司能否交到我手中,我说了不算,徐大人您也做不了主,但程小姐和王之行的案子,我一定会尽快破解。”
“好。”徐文志应下,“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徐文志是慎刑司的司长,在慎刑司是他说了算,但是慎刑司之上还有个大理寺,虽然平日里大理寺管不到慎刑司,但大理寺也算是慎刑司的上司。
在大理寺卿都已经暗示的情况下,徐文志还愿意顶着压力不结案,已经算是非常尽力了。
安映雪很高兴徐文志对自己的赏识,但也因此感到焦虑。
王之行的尸体太干净了,没有任何外伤,没有任何毒理反应,看上去真的就像是自杀而死。
如果她直接认定王之行是自杀,那么基本上就坐实了王之行杀害程小姐后自杀,不仅是解决不了王之行死亡的真相,还给王之行按上了一个凶手的名头,安映雪说服不了自己这么做。
可证据又实在稀薄,连凶器都找不到,案子就这么进入了一条死胡同。
在慎刑司待着焦虑,中午的时候,安映雪便回了府里。
一路上都在和谢风亭讨论案件细节,可往往一说到证据,二人就都没了声儿,直到进入家里,安映雪的眉头也还紧皱着。
李弘晟在工部挂了个闲职,平日里只需去点个卯便是,其余时间就都府中。
他正坐在亭中看书,见安映雪一路走来神思不属,便看向一旁的谢风亭。
谢风亭指了指慎刑司所在的方向,又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