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映雪几人重新回到了验尸间,不等安映雪上前,一位慎刑司的人便上前揭开白布,仔细看了看死者的两只手,最后终于找到了那一节歪掉的指骨。
在死者右手大拇指上,因为大拇指较为粗,那伤又应该是很久以前的,是以慢慢成型,看不大出来。
但现下仔细比较的话,还是能够发现右手大拇指的那一节指骨和左手的比起来明显是不一样的,有点点朝里侧倾斜,是歪的。
“徐大人,准备抓凶手吧。”安映雪说。
徐大人脸色沉沉,朝护卫吩咐,“去王家!”
此时已经是戌时二刻,秋冬季节天气开始寒冷,天色也黑得早,街上此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两边的店铺也都在盘算清理准备关门。
徐文志亲自带着一群人从慎刑司出来,一路朝着西城而去,路上踢踏的脚步声惊得不少人抬头往窗外看。
巡逻的兵卫上前问了几句话,见到是徐文志亲自带人,又听说是去抓凶手,兵卫没再说什么。
安映雪没有跟着去,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更相信死者不会说谎,只要不是天上突然掉下个真凶,那么凶手就一定是王家二公子。
何琪心里想得差不多,且宫里有落锁时间,他也不好在外逗留,眼看着凶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便打道回皇宫。
走到一半路,何琪突然想起安映雪如今还没有落脚之处,正想着如何给安映雪安排住处,就见慎刑司外面徐徐走进来一人。
那人穿着月白色长袍,乌发用玉冠束着,插了一根造型简雅的玉簪。
灯火照在那人身上,映出他清雅矜贵的容貌。
李弘晟也看到了何琪,他朝何琪微微颔首,“何统领。”
何琪回了一礼,“三殿下,您怎地出现在此处?”
他这话刚刚问完,就见李弘晟看向他身后,清冷的容颜浮上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恍若冰雪初融。
身后传来脚步声,何琪耳尖微动,就听出是安映雪的。
“我来接我家仵作大人回家。”李弘晟微微笑着说,似乎是在回答何琪刚刚的问题,但他目光又分明是在看安映雪。
安映雪瞥了眼一头雾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何统领,心想这位何统领怕是还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带到京城吧。
李弘晟从皇帝那里得到安映雪在天牢的消息后,就立马去了天牢,但谁料皇帝动作更快,直接把人给带去了皇宫。
他才从皇宫离开,不好再进去,只能在皇宫外的暗处守着,心里一边对安映雪充满信心,一边又忍不住担心。
后来他亲眼看到安映雪被何琪带着进入了慎刑司,心里便猜到了大概,之后就一直在外面等着,一直等到天黑,见人还没有出来,这才没忍住直接进了慎刑司。
从定城分别算起,二人也有小半月没见了,此时隔着距离,二人远远望着,却是将那份情谊慢慢压在了心底。
他们都知道,即便旁人能够猜到他们的关系,即便皇帝已经知晓他们的关系,但因为身份的天差地别,他们现在还没办法对外宣之于口。
安映雪不能说,说了怕保不住自己的命,怕牵连李弘晟。
李弘晟也不能说,说了怕保住安映雪,怕给安映雪带来更多麻烦。
何琪看到安映雪走到李弘晟面前,恭敬有礼地行了一礼,叫了一声殿下。
而李弘晟脸上的温和笑意收敛,眉目淡淡地应了一声。
“慎刑司的事处理得如何了?”李弘晟问。
安映雪一板一眼地回答:“回禀殿下,已经差不多了。”
李弘晟点了点头,“好,那便随本王一起回去吧,正好讨论一下之前的案子。”
安映雪毕恭毕敬行了一路,“是,殿下。”
二人说完,一前一后转身离开。
李弘晟走在前面,安映雪双手交叠在小腹前,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怎么看都像是三殿下和他的小跟班。
何琪在后头看着,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他坐回马车上,马车一路朝皇宫驶去,他半闭着眼睛一边休息,一边思索李弘晟和安映雪。
快到皇宫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睛,猛地一拍大腿。
“不对啊!安姑娘一个单身姑娘家,大晚上跟着三殿下一个大男人离开了?这孤男寡女这”他瞪着眼睛,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若当真只是个小跟班,何须劳动堂堂三皇子殿下亲自跑到慎刑司接人。
尽管后面三皇子一脸清冷高贵,安映雪也一脸恭敬有礼,但他一开始绝对没有看错,那位不苟言笑的三皇子分明在看到安姑娘的时候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马车已经驶入皇宫,何琪心里还在震惊,一会儿想着三殿下和安姑娘该不会是真的吧?一会儿又想着他俩身份天差地别,皇帝是否知道这件事。
进入御书房的短短路程,愣是被何琪走出了过奈何桥的架势。
待他到了御书房,皇帝刚刚处理完公文,等了一天没等到何琪回来,正打算派人去把何琪给叫回来,何琪就来了。
皇帝一抬头,就看到何琪那努力想要掩藏但怎么也掩藏不住的表情,一挑眉,问:“发生了什么,让何将军纠结得眉毛都快掉了?”
何琪心里发虚,不敢说,怕说出来皇帝就棒打鸳鸯了。
但他又岂能瞒得过皇帝,见他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皇帝脸色一沉,佯装恼怒地重重摔了下奏折。
“怎么,是朕给你的权限太多了,连朕都敢欺骗了吗?”皇帝沉着脸说。
何琪咬咬牙,嗫嚅着说出了自己在慎刑司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但他略去了李弘晟一开始笑的那一幕,只说看到李弘晟前来领安映雪。
他有意将李弘晟的行为描述成上司来找下属,却忘了真正的上司只需要发道指令,下属自己就找过去了,哪里用得着上司亲自来找人。
就像皇帝若有事找他,直接给他传达指令就是,他可曾见过皇帝亲自来找他的?
他努力想要遮掩自以为只有自己发现的关系,都没有发现这一点不对劲。
皇帝听了后,脸色果然有几分微妙,但倒是并没有出现怒色。
他觉得自己真实低估了这二人的心里,虽然他嘴上没有明确说要拆散二人,但该说的话都说得够直接了,这二人竟然还敢接触。
胆子够大,不仅是他儿子胆子够大,安映雪胆子也够大。
皇帝忽然觉得有些意思,又想起今日吩咐何琪去做的事,问起了慎刑司的事情。
何琪这下立马来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