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知道隆昌王干出的这些混账事儿的时候,的确是气得不行,但他的兄弟早在他当年登基的时候就死的死,贬的贬,如今已经不剩什么人了。
年轻的时候巴不得自己的兄弟都死绝了才好,这样就没有跟他争夺皇位,等到年老了,又不禁开始怀念起来。
隆昌王毕竟是和皇帝一母同胞生出来的,本就比旁的兄弟要更加亲近些,加上隆昌王从小就是个不着调的性子,皇帝也算习惯了,对于隆昌王做出来的混账事情,倒也不算很惊讶。
但如今这些并不是很严重的事情闹大了,闹得满城皆知,闹得京城都有风言风语,皇帝不得不做出表态。
律法是他制定的,若是他不都遵守,还能够指望别的人遵守么?
所谓法令者示人以信,若成而数变,则人之心不安。
意思就是说法令要显示其信用给人看,如果制定完成却屡次更改,就会人心不安,民众也会不知所从。简言之既然制定了律法,就要遵守,且严格执行,所谓天子一诺千金。
如今便是这个道理,若是他对隆昌王的事情轻飘飘放下,别说百姓们的流言蜚语,就是满朝文武百官就过不去。
隆昌王似乎看出来皇帝在烦恼些什么,挎着神情说:“皇兄,臣弟知道错了,真的知错了,您就饶了臣弟这一回吧。从小就您最疼爱臣弟了,若是您也放弃了臣弟,可教臣弟怎么活呀?”
在外人面前隆昌王喜欢摆架子,但是在皇帝面前,隆昌王却又乖顺无比,他这副作态,怎么看都是个扶不上墙的。
虽然表面上看似乎有点丢脸,但只有这样的行为和举动才会打消皇帝对隆昌王的疑心,甚至对他产生怜悯。
毕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寻常人家都会偏向自己的亲人,更何况是皇帝。
被隆昌王缠着闹了一通,皇帝面色不虞,但细看却发现他只是摆个脸色,实际上并未见得有多生气。
窥探到皇帝的神情,李弘晟心中微微不安,看来是他低估隆昌王的厚脸皮了,为了求生,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果然,皇帝凉着隆昌王在一边,却是同李弘晟说:“延昭啊,此次的事情,就是你不对了,事关你皇叔,无论如何也应该皇室自行解决,又何必闹得天下百姓皆知?”
李弘晟心底一沉,果然,他父皇已经开始偏向隆昌王了。
隆昌王这个时候倒是机灵,没有凑上来找不开心,缩在一旁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弘晟眼眸暗了暗,朝皇帝行了一礼,说:“父皇说得有理,只是儿臣之前与皇叔起了争执,见皇叔竟然要派人杀了儿臣,儿臣一时气愤不过,才想着让大家都知道,好让皇叔没脸,此事的确是儿臣考虑不周。”
这种时候,皇帝都已经明晃晃偏向隆昌王了,即便李弘晟心有不满,也绝对不能够硬碰硬,倒不如以退为进。
听到隆昌王要杀了李弘晟,皇帝眉头皱了皱,“这是怎么回事?”
他纵容自己的亲弟弟是一回事,可李弘晟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隆昌王若是真要杀了李弘晟,就是不将他放在眼中,这是皇帝所不能够容忍的。
隆昌王脸色一变,嘴里连连说:“延昭,这话可乱说不得啊,皇叔我何时要杀你了?你可不要冤枉皇叔。定城的百姓可都瞧见了,你进入定城后,我就请你入了王府,一直是好吃好喝招待着你,可未曾亏待过你过半分,无论是王府上下的仆人,还是你皇婶,都是可以作证的。”
他说得倒也不算假,在没有撕破脸皮的时候,隆昌王的确是好吃好喝供着李弘晟,但撕破脸皮的那天,对李弘晟喊打喊杀的也是隆昌王。
“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天知地知,我知皇叔也知。”李弘晟说,并没有如隆昌王一样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辩驳。
皇帝沉沉的眼神看了二人一眼,隆昌王脑子转得快,眼见刚刚被自己哄好的皇帝又有要发怒的意思,赶忙说:“延昭,你实在是误会我了啊,我那时见你被妖女迷惑,情急之下才派人围住你们,我是想要对付那妖女,可不是想要对付你,你当真是误会皇叔了。”
隆昌王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妖女?”皇帝问,“你且仔细说说这妖女是为何?”
李弘晟眼皮子一跳,莫名觉得皇帝这话问得有些奇怪。
隆昌王倒是立马来了精神,将安映雪的事情夸大言辞同皇帝说了一遍,末了又说:“皇兄,我听闻年节的时候,延昭已与镇安王府的清河郡主有了婚事,怎么身边却又跟了另一个女子呢?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仵作,就算是做妾,也是抬举她了。”
皇帝没答,而是看向李弘晟:“延昭,你如何说?”
李弘晟:“回父皇,事实并非皇叔所形容,安姑娘精通尸体检验之法,沿途所遇皆多冤案,我有心无力,便准了安姑娘同行,好调查清楚,去年姑苏的案子,也都有安姑娘的功劳在里面。”
皇帝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说:“朕的确是略有知晓,且知道她本领不小,还曾御赐给她大历朝第一女仵作的名号,只是这女子不是本在青河县当值么,为何却与你同行?”
“观大历朝四下,除安姑娘外,儿臣实在找不出还有谁的检验之法能与安姑娘比拟,故与青河县县令交谈过后,从他那处要了安姑娘。”
他说得公事公办的模样,丝毫不提自己与安映雪的私交。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如何看不出李弘晟是在故意隐瞒自己和安映雪的关系。
隆昌王在旁边不知想到什么,上前一步:“皇兄,我在定城时曾听说三皇子和三皇子妃一起出现,此事乃是怀集县令张如志曾告诉我,不知是真是假?”
皇帝没说话,淡淡扫了眼李弘晟。
李弘晟朝皇帝弯下腰,回答:“回禀父皇,皆因那怀集县令张如志目无王法,我与安姑娘调查到冤案,私访县衙,却不料那厮竟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命人包围我们,还想强抢安姑娘,当时情况危急,为此我不得不谎称安姑娘是我的皇妃,只是为了震慑张如志罢了。说起此事,延昭也有些好奇,听闻在青州封地,张如志是皇叔的慕客之一,不知张如志犯下的混账事,皇叔知晓多少?可曾阻拦一二?”
隆昌王本想趁机落井下石,反被李弘晟给拉下井,他眼眸幽暗了一瞬,随即笑呵呵地说:“本王一直安居定城,与怀集县相隔甚远,我府中慕客也不止他一个,如何清楚他的所作所为?不过贤侄既然这么说,想来那张如志定是个喜欢满口胡邹的,此人的话也信不得。”
李弘晟淡淡点头:“延昭也如此认为。”
隆昌王僵硬地笑了两下,暗暗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