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茶杯重新递还给安映雪,陈姨娘听着一群姨娘叽叽喳喳地或是讨论外面的新鲜事,或是低声抱怨王爷多久没来看过自己。
她明明身处在一群热闹当中,但又像是游离热闹之外。
身旁端着的张姨娘被一群人念叨得心烦,也忍不住抱怨自己都失宠许久了,又没忍住有些嫉妒又有些酸溜溜地说:“咱可比不上陈姨娘的福气,入府一年,王爷留宿好几日,几乎每月都要去一回,这样的福气我们可真是羡慕不来啊。”
陈姨娘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回击张姨娘,她像没有听到似的,专心致志地拨弄茶盏里的茶叶,仿佛这对她来说才是天大的事情。
张姨娘见她今日竟收了本性不与自己争辩,一时间也觉得无趣,又同其他人说话去了。
她飞快转头,也就没注意到那一瞬间陈姨娘动了动唇角,勾起一个并不太明显的讽笑。
那讽笑含着不屑,含着讥讽,还有怨气。
安映雪眸色微动,慢慢将杯中清茶饮完,随后状似无意地问陈姨娘:“夫人今日是怎么了?心情不太好么?怎么不曾参与?”
她笑盈盈地盯着陈姨娘,仿佛只是随口关心。
陈姨娘露出柔笑,“近日来身子有些不太舒服,我是不是搅扰你们的雅兴了?要不我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安映雪看着她,虽然陈姨娘笑容完美,但安映雪还是看出来她眼里没有丝毫的笑意,甚至有些冷,显然这样的场合让陈姨娘很不喜欢。
“不急,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要问问姨娘。”安映雪说。
不知道是不是直觉,陈姨娘眉心跳了跳,莫名有种预感,安映雪接下来不会说什么好话。
她抿着唇,并没有接口询问安映雪想要问什么问题。#@$
而安映雪也不着急,就直直地看着她,似乎陈姨娘若是不接口,她就不会主动说,但即便陈姨娘不接口,也绝对不可能就此逃避。
陈姨娘短暂地闭了闭眼,垂在茶案下的手紧紧掐了掐手心。
藏住心底的烦躁,陈姨娘笑容满面地问:“安映雪是想要问什么呢?”
安映雪悠悠地说:“说来也巧,我借住王府之后,认识了一位朋友,与她相谈甚欢,今日见到夫人,忽然觉得夫人面善,仔细一想,夫人与我那位朋友皆是美人,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总觉得夫人与我那位朋友有些相似呢。”
陈姨娘眉心快速一跳,连带心脏的跳动都静了一瞬。%(
不过很快,陈姨娘又镇定下来。
“是吗?那还真是挺巧的,有机会的话,安姑娘可以将这位朋友介绍给我认识。”陈姨娘说,脸上的表情淡淡,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好奇。
安映雪笑了笑,“其实我就是想要问问姨娘,家中是否有姐妹之类的,毕竟这世界上长得相似的陌生人,也不是那么常见的。”
陈姨娘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几乎快速回答:“没有!我家中就我一个,从未听说过还有什么姐妹。”
“啊,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安映雪可惜地摇了摇头,“我那位朋友这两天刚好出了事,不然还可以约着夫人见一见的,说不得就一见如故了呢。”
陈姨娘又不说话了,脸上的不耐烦也明显了些,摆明了对安映雪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若是正常讨论,安映雪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毕竟陈姨娘的表情那么明显。
但这显然并不是正常讨论,而且安映雪问这话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陈姨娘堵心。
“夫人就不好奇我那位是谁么?毕竟夫人来到府上一年多了,按理来说这府上的人,夫人多多少少应该都认识的。”安映雪盯着陈姨娘。
陈姨娘下意识皱了下眉,这是一种很不耐烦的表现,但或许是想到了安映雪的身份,她又勉为其难端起笑容,“那安姑娘这位朋友是谁呢?说不定我真的认识。”
安映雪这才说:“陈姨娘应当是认识的,我这位朋友不是别人,正是最近才被查出是幕后真凶的夜莺姑娘。”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姨娘,果然在她说出夜莺的名字时,陈姨娘面皮轻微抽动了下。
那一下的动静几不可查,但安映雪一直盯着陈姨娘,自然没有错过。
果然如此,安映雪心道。
“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了,夜莺姑娘被抓起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陈姨娘说,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真的对此感到惋惜。
安映雪手指扣了扣桌面,看了眼其他正在热闹说话的姨娘,小声同陈姨娘说:“实不相瞒,夜莺姑娘现在有些岌岌可危。”
她说完,观察着陈姨娘的表情。
陈姨娘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惊讶地问:“怎么了?难道是王爷要对她动手么?”
安映雪眼眸微眯,摇了摇头,“不是,若真是王爷倒还好办,现在是王妃要对夜莺姑娘出手,王爷反倒是有些维护夜莺姑娘,只是可惜夜莺姑娘如今犯了这样的事,我怕是”
言罢,安映雪摇摇头,一副不忍心再多说的模样。
陈姨娘眼皮直跳,她刚刚问那句话,并非是真的疑问,反而是对安映雪的一种试探。
若是安映雪当真顺着她说是隆昌王要对夜莺不利,她倒是可以立马确定安映雪是在试探自己,但偏偏安映雪所说的情况与她目前所了解到的相差无几。
隆昌王的确是有意维护夜莺,而王妃是否要对夜莺下手陈姨娘还不确定,但安映雪既然对隆昌王的态度没有说谎,那么很有可能王妃的态度是真的。
王妃想要做什么?杀了夜莺么?
不安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忍不住往最糟糕的地方想。
陈姨娘紧紧捏着手帕,面上还要做出一副讶异好奇的模样。
“当真?你可知王妃想要做些什么?”
安映雪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摇头。
“算了,这些事情告诉你,也只是给你徒添烦恼罢了,我今日也只是念及这位老朋友,才一时同夫人说了这么多,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夫人见谅。”安映雪说,神情瞧着有些无奈。
陈姨娘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说:“可是我没记错的话,那位夜莺姑娘是安姑娘你亲手抓到的吧?”
安映雪神色坦然,并不心虚也不慌张。
“是,所以我才会更加痛苦,如今我只能尽量想办法保住”她话头猛地顿住,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