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隔壁的人,不,整个二楼的人,他们都在吸食五石散?”安映雪问。
李弘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早在三十年前,大历朝曾爆发过一次动乱,起因就是因为五石散。
守城将士从将军到下面的小兵,都被五石散所诱惑,而五石散价格高昂,为了获得更多五石散,他们欺压城内百姓,肆无忌惮的凌虐百姓,甚至有些上了头,当街强求民女。
城内百姓愤怒之下,揭竿而起,因此爆发了一场大动乱,此事到达朝廷,已是半年之后,当时的皇帝震怒不已,派出朝廷精锐,才镇压了这场动乱。
但五石散留下的阴影并没有散去,先皇当时就颁发了律令,凡是朝中官员,上至左右丞相,下至九品小官,皆不得沾染五石散,凡沾染着,立即革除职位,并发往边疆十年。
“先皇逝去不过二十年,五石散却又开始重现,张如志好大的胆子!”李弘晟低怒道。
“天高皇帝远,这怀集城自然就成了张如志的囊中之物,我想他不仅是给这些瘾君子提供吸食五石散的场所,五石散的来源恐怕也和他脱离不了关系。”安映雪说。
李弘晟凝眉,“此事不容小觑,待我修书一封回京城,现下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只把钱坤一案了结完。”
安映雪点点头。
二人在赌坊待了一阵,招来守在楼梯口的小厮。
那小厮并不清楚他们二人的身份,只晓得这二人出手大方,见到二人脸上便堆起笑容。
“二位贵客有什么吩咐?”小厮热情地问。
安映雪:“听说这城里有个斧头帮,威名赫赫很是了不得,你可知道?”
小厮顿时笑道:“什么威名赫赫,也就是欺负欺负平安巷那一带的穷人罢了,离了平安巷,什么都不是。”
安映雪眼里顿时露出八卦,“哦?看来你对这个斧头帮很是了解啊,快说给我听听。”
李弘晟适时地抛了二两银子过去,小厮手忙脚乱地接住,眼里冒出精光。
“仔细说,把我夫人说开心了,还有重赏。”李弘晟霸气道。
小厮一张脸快笑成菊花了,当即拍胸脯道:“这怀集城里可没人比我更清楚了,小的这就跟您把那斧头帮慢慢道来!”
从小厮嘴里得来的消息,和竹清调查得差不多,待小厮说完了斧头帮的发家史,安映雪好奇地问:“你不是在这赌坊做事的么,怎的对那斧头帮那么清楚?”
小厮顿时得意,“贵人您不知道吧,咱们这儿啊,以前有个叫钱坤的打手,他呢,就是斧头帮的第一任帮主,斧头帮也是他建立的,当初他沾染上了赌瘾,又没有钱还债,正是我给他走的后门,从宋管事那儿谋了份打手的差事。”
安映雪笑道:“那这么看来,你和钱坤的关系倒是不错。”
小厮摆摆手,“不过是各有所求罢了,他也给了我钱的。”
“那钱坤现在在何处?”安映雪好奇地问,“我倒是对这种人挺好奇的。”
小厮叹了口气,“夫人您来得不巧,前几日啊,钱坤被人杀了,如今那凶手还在牢里面关着呢,听说是有什么贵人觉得此案疑点颇多,要亲自再查。”
“哦,原来是这样。”安映雪点点头,“那钱坤死了,这斧头帮现在是谁当家做主?”
小厮:“自然就便宜了他那弟弟钱虎呗。”
“便宜?那不是他亲弟弟么,怎么能叫便宜呢?”
小厮叹道:“嗐,夫人您不知道,钱坤和他弟弟钱虎啊,关系并不好,不过要说的话,钱虎其实比钱坤还能干些,钱坤这人虽然机灵,但那一身臭毛病是真的死改不了。”
安映雪和李弘晟对视一眼,心中明了,真正重要的东西来了。
“什么东西死改不了?”安映雪问。
小厮说:“当然是赌瘾吧,他要是没有赌瘾,我估摸着早就从平安巷搬出来了,那压榨来的钱财,全被他拿去给赌桌了,不怪钱虎总看不顺眼他呢。”
“钱坤既是斧头帮的老大,又是富贵赌坊的管事,应该不会再欠赌债了吧?”
小厮摇摇头:“哪里是不欠,分明是欠了更多!我记得大概六月份的时候吧,他那会儿在赌桌上好几天,欠了很大一笔,此事还惊动了宋管事,宋管事差点把他赶出去。”
“六月?”
小厮点头,确认道:“对,就是六月,我当时正好回老家了,回到赌坊的时候,听到的这个消息,不过钱坤这人也是真的有本事,我才回来的时候,分明看到宋管事是真的动了怒,要把他赶出去,但过了两天,不知为何,宋管事又消了怒火,钱坤不仅留了下来,欠下的赌债宋管事也没再提,我当时就觉得惊奇,私下问了他,他小子给我打机枪糊弄过去了。”
小厮现在说起这件事,还是一脸的遗憾,“也不知道他当时到底做了什么。”
安映雪扬了扬眉,她也想知道,钱坤到底是做了什么,竟让宋管事消了怒火,还清了赌债。
六月,不正是阿石死亡的月份么。
从富贵赌坊离开,安映雪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整件案子的脉络。
小兰花妹妹的失踪,应当和钱坤有关,而阿石不知道是怎么怀疑到了钱坤头上,前去找钱坤要人,被钱坤打死,事后投入河中,用酒后失足掩盖。
而阿木也许是怀疑,又也许是有证据,在三个月后,设计了一出借刀杀人,刀是他的刀,但杀人的手却是钱虎的手。
确定了脉络,安映雪前往牢房见阿木。
阿木还是和之前一样,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够在他心里惊起波澜。
“钱坤是你杀的吧。”安映雪开口问,语气却很是笃定。
阿木靠坐在墙角,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们调查了这么些天,就得出这个结果么?”他反问,语气嘲讽。
安映雪淡淡一笑,“是啊,调查了这么些天,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被一个小孩儿给算计进去了。”
阿木抱在膝盖上的手指猛地缩紧,安映雪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勾了勾唇。
“让我来猜猜,其实你到现在也并不确定你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但你无比确定,你哥哥的死亡和钱坤脱离不了关系。而你杀死钱坤的计划,也并非早就策划好,而是在见到我们之后才兴起。”
“那日你骗小兰花,说是在前厅和客人起了争执,你的确是和客人起了争执,那个客人就是钱坤,没错吧。”
阿木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安映雪,眼中情绪涌动,说不上是希望还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