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叔是皇帝身边有权重的人,定是对扬州知府抄家这等大事有所耳闻的。
前些日子他才来过江府,竟对此事只字未提,说得难听些,这其中是否诬陷作梗的人是否有他都是不定数。
江辞一点也不好奇了,两条腿不受控的想拉住夏萧就跑,抓紧离这个人远远的。
夏萧摇摇头,引着她走下轿,跟上前几步,埋首恭敬地高声喊:“见过沈大人。”
方才还让她回避,怎这时却主动打照面了?
江辞心焦如焚,又慌又怕,却还是仿着表哥的动作,可觉得不妥,忙弓身跪在原地。
慌乱中抬眼,她见那抹暗红色的身影愈来愈近。
“大人,这是扬州夏伯爷的儿子。”跟随在他一边的侍卫长陆卿道。
“知道。”
被唤大人的男人撩撩红色的官服回头看,略过夏萧,留意了几眼他身旁的小姑娘。
倒是与上次见她时那副娇俏风华的模样大相径庭,江辞脑袋底垂着,瘦小的身子披着的青色外衫朴素而简陋,还被泥土溅上了一层暗灰。
若说她之前像一朵璨然含娇的小芙蓉,现在就是受尽风吹雨打,被欺凌受辱的小兔子。
下了马,沈怀瑜指尖敲了敲腰际那把纯银泛光的刀柄,慢条斯理地向她走去。
他唇色艳丽,还带着杀戮的颜色:“安安不必行此大礼。”
江辞猛地抬头,那张熟悉的面孔就这样近距离的出现在她眼前,男人的神情寡淡,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看起来温和却难以接近。
他倒是坦然,不怕她质问些什么吗?
江辞眸中仍含着警惕,暗自握紧藏在袖中的小手,像只浑身带刺的小刺猬。
“你这丫头,”夏萧忙拉起江辞,自然的拍拍她裙角的灰尘,低声训斥,“莫要动不动就下跪。”
沈怀瑜官服上绯色与血迹相融,浓厚的血腥味令人窒息。
江辞跪着时未有察觉,站起来后两条腿居然抖个不停,强撑着才站稳。
“沈大人,难得一遇,不如您吃顿便饭再…”
视线从小姑娘身上移开,沈怀瑜这才侧过身瞥了眼夏萧,眸色在昏暗的天色下遮住了风华,愈显得疏冷。
“世子盛情难却,可狱中审案耽误不得,辜负一片好意了。”
沈怀瑜垂眼虚眸,对这些客套没什么兴趣,揉揉眉心,隐隐又感觉倦意来袭。
他糊弄人的本事一绝,说得像是无需思考,早已拟订的答案。
江辞听他回拒了,不觉松了一口气。
看着两人互相吹捧,她缩缩脑袋,尽量将自己化作透明。
去过京城的人,就是不一样哟。
说话都是文绉绉的,让人听不出真假。
“安安。”
她正心里暗自腹诽,愕然被一声唤回。
下意识看向声源。
只见沈怀瑜嘴角噙着笑看着她。
虽是笑,许是逮捕囚犯的戾气未消,他眼尾微红,那张光华绝伦的脸,在灰暗的月色下愈是凉意蔓延。
江辞不敢再直视他,脸色苍白,尽力捂住那即将跳出心口的翻涌。
若江府被抄真的与世叔有关,留着自己对他保准是一大后患。
他不会…
现在便要把她就地解决了吧!
越想心里越拔凉,江辞心如死灰,除了破罐子破摔别无他法。
“世兄临走前托付本官照应你,日后有何需求,来官驿找陆卿便是。”
嗓音朗润微磁,如潺潺流水,风拂杨柳,轻飘飘地窜入江辞的耳朵。
她一时怔住,愣是没消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世叔要照拂她,不是杀了她。
爹爹托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