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犹豫着是直接闯还是先把人打晕，那厢却是几位妇人齐齐往这来，沈晚卿当即眼前一亮，“有客人来了，你快些去招呼，不必管我！”
她说罢便脚底抹油飞快溜进布行，那厢热情小哥抽不开身，倒也没追过来，沈晚卿劫后余生般长舒一口气。
总算摆脱了！
楚家的总行专门配有裁缝，沈晚卿不敢耽搁，直接揣着样衣本子进了裁缝间。
……
同裁缝选定样衣和样布，又交代了些细节，沈晚卿出来时已近晌午，才趁着伙计们吃中饭的功夫蹑手蹑脚溜出布行，迎面却撞上找来的管家。
“表小姐，好消息！”
他满心欢喜，却是还未等汇报成果便被沈晚卿一把薅上马车，当即手脚并用挣扎。
“别别别，表小姐，这不合适啊！”
心无旁骛沈晚卿秀眉一蹙，一脚将人踹进去，“外头不安全，进去说。”
管家：“谁？什么不安全？什么？”
沈晚卿：“……来自大妈的压迫感，你不懂！”
利落地上了马车，确认过四周没有那小厮的身影，沈晚卿才放下窗帐。
“你方才说什么好消息？”
管家方才被那一脚踢蒙了，见她问自己才又回神。
“城西有一家作坊可作此布，虽是小户，可那妇人乃是将棉丝与麻丝混合织线，而后再以线纺织成布，这般混织出来的布料耐度和柔软度皆不逊色，而且更为均匀。”
沈晚卿闻言骤然一喜。
原以为能寻到棉麻混织的便已是不容易，未曾想竟还有这般费心织线之人，倒是被她给撞上了。
“去瞧瞧。”
管家点点头，同车夫报了地方便连忙下车。
马车一路到了城西，在管家的指挥下七拐八拐才来到一座小院门前，沈晚卿下车后才理解了管家口中“小户”的含义。
“表小姐，请。”
院子不大且略显陈年破旧，一进门便见着几排竹竿搭起的支架，上头挂着几匹纯色布匹，倒像是新织成的。
二人在院中停驻片刻都未见有人出来，沈晚卿疑惑蹙眉。
管家低声解释，“这户人家是个寡妇，丈夫前几年得病死了，现下独自一人带着孩子过。”
似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下一瞬一个珠圆玉润的娃娃便从房中爬了出来。
小团子玉面粉腮，圆头圆脑甚是可爱，沈晚卿瞧着，眉心却是微不可见一蹙。
“三宝，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妇人从房中追出来，见着沈晚卿和管家微微一愣，旋即又弯腰将孩子抱起，“您又来了，这位便是楚家的小姐吧？”
管家点点头，“这位是府上的表小姐，现下代管楚家铺子，听说你会织棉麻混纺的布料，特地前来看看。”
上午管家来时便已说过此事，妇人闻言倒也不觉惊奇，只点点头，“请进屋来吧。”
二人跟着她一同进屋，入目便是一架纺织机，飞梭上丝线缠绕，织了半截的布落在地上。
那布瞧着颇为硬挺，沈晚卿探手摸了摸，厚度坚实却不扎手，想来便是那棉麻混纺的面料无疑。
“小姐好眼力，先前的布料皆已卖出去了，这最新一匹也还未织完呢！”
沈晚卿抬眸，见妇人已经搁下娃娃走了回来，当即也单刀直入，“不知你这布料价钱如何？”
原寻这混纺的布料，有部分原因便是为了节省成本，说到底也还是要看价格。
妇人低了低头，“小门小户原本便是为了糊口，我又是个苦命的，相亲们可怜我们娘俩，无论何种布料，皆是给七钱一匹。”
“七钱？”
沈晚卿扬眉。
她怎么记得管家说，这粗布三钱一匹，麻布五钱一匹呢，混纺下来价钱不减反增，还涨了二钱？
“小姐既是楚家人，想必自然也不差这点银钱，便看着给吧。”
沈晚卿：“？”
嗯……听着怎么有点道德绑架呢？
虽说医者仁心，可是别想了，她根本就没有道德！
“一分钱一分货，这棉和麻的成本摆在这，七钱我自是断断给不到的，不过……”
眼神往里屋瞥了眼，沈晚卿故意顿了顿声，“我是个郎中，手法与旁人不同，令郎的病我或许能治。”
未料到她竟一眼便看出来了，妇人一怔，旋即又强装镇定。
“小姐说笑了，我家三宝身子很是健康，并没有什么病症。”
“是吗？”
沈晚卿似笑非笑瞧她一眼，浅淡掀唇，“令郎的牙齿、手掌均已发育完全，年龄少说也该在七岁左右，体型、心智却尚且停留在幼儿时期，夫人以为，这也是健康吗？”
她嗓音款款，清婉动听，妇人闻言却如同见鬼一般惊异地看过来。
“你怎么……”
沈晚卿弯唇，“我说了，我本是个郎中。”
她老本行确确实实是个郎中来着，谁知道穿过来以后碰见的题不是超纲就是偏科，一会让她取什么妖蛊，一会又让她做什么生意，没一点安生日子！
见妇人抿着唇不再言语，明显是被说中了的样子，管家亦是惊讶地看向沈晚卿。
表小姐先前不是说在医馆打杂来着，如何会懂得这许多，难道京中的医馆，连打杂之人都能如此厉害？
这般想着，他眼神落在沈晚卿身上还隐隐夹了丝崇拜，然，沈晚卿专注同妇人“讲道理”，并不打算理他。
“所谓物尽其值，生意人不讲情面，这布料该什么价格便是什么价格，不过，医者当救死扶伤，悬壶济世，夫人若信得过，令郎的病我自会尽力救治。”
知瞒不过她，妇人颇为无奈地叹口气，“没用的。”
“三宝这病乃是幼时发热受惊造成的，这些年我一直想尽办法找人医治，可每次都是白白受折磨，他还小，我实在不忍心他再受刺激！”
沈晚卿眼底一凝，“若是发热过度导致的痴傻，理论上确不好恢复，但若是受惊，便自该另当别论。”
“身形之事，趁现下骨骼发育尚未闭合才应及时治疗，如若不然，他还小，你想他一辈子都这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