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她习惯性的在床上小赖了一会儿,然后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眨了眨,漆黑的眸子里尚带着几分初醒的朦胧。
恍惚间想起今天应该是公主殿下出征的日子,刚还迷糊着的江玖心里一惊,连忙往身边看去。然后毫不意外的发现身边已经冰凉的半张床上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带着些懊恼,江玖一掀被子就跳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同时心里免不了还埋怨了楚韶几句:今天是她出征的日子,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她怎么能就这样偷偷的走了呢?都不叫醒她,也不让她去替她送行。
屋子外早已是天光大亮,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江玖心里有些着急。不过想着今日公主殿下出征前,小皇帝还会在城西校场替她送行,想来如果快些收拾了出门,应该勉强还是能赶得上的吧?
江玖这么想着,手脚的动作便是更快了两分。她掀开被子后一把扯过床边叠放着的衣服穿上,一边手忙脚乱的就要低下头去穿鞋,谁知脑袋突然一晕,差点儿就这么栽下床去了。
险险的稳住了身子,脑袋却是一抽一抽的疼。江玖紧拧着眉头拿手揉了揉太阳穴,竟是没有太大的作用,仍是疼的厉害。不过脑袋这一疼,她倒是想起些昨晚的事儿——昨晚她和公主殿下一起逛了公主府的后花园,然后两人还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喝了酒……
揉太阳穴的手突的一顿,江玖整个人僵硬了片刻后默默的收回了已经放下床的脚,然后转身又钻回了刚刚离开的温暖的被窝,以鸵鸟的姿态把自己又裹了起来。
就在刚才,江玖突然想起了昨晚的所有事情——
“公主,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你了呢。你,有没有……也有一点……喜欢我?”所谓酒壮怂人胆,江玖虽然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怂人,但这话,她的确是在借酒壮胆之后才问出口的。
没错,江玖还记得这个,而且还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江玖其实根本就没有喝醉,她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把话说出来而已。可是现在想来,这样的表白真是糟糕透了。
公主殿下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江玖闭着眼睛想了想才想起来,公主殿下她当时好像是……一点儿反应也没啊!
没有惊讶,没有疑惑,没有愤怒,更没有赞同或是拒绝。从始至终,她都都没有开口回应。她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直到把江玖看得心虚了,胆怯了,再也不敢多言。
“我知道,我是女人,你也是女人,我这样说你会觉得很奇怪,可是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了。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姐妹或者好友之间的那种喜欢。”说到这儿时,江玖抿了抿唇,又继续道:“明天你就要出征了,你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怕今天我不说,将来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和你说这个了。”
当时的江玖扒拉着手指说出了这么一番话,但实际上她是害怕不是离别之后表白的机会难寻。她害怕的是今天过去之后,自己没有勇气再把自己的心意这样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楚韶默默的听完了她的话,却只是像往常一般微微笑着,然后道了句:“驸马,你喝醉了。”
你问然后?然后就是没有然后了。就那句“你喝醉了”杀伤力就很大了。江玖觉得公主殿下就用了这么一句话,就已经把她杀得溃不成军了。
她记得公主殿下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拉开了亭子的帷幔,叫来了下人扶她回房休息。她还记得,走出那个温暖的亭子时,她看见了天空中有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那是今冬的第一场雪,看上去,很美。
楚京地理位置有些偏北,气候虽比不得燕地苦寒,但到了冬天依然很冷,尤其是落雪之后。
江玖穿着一身白色的锦衣,外面披着一袭黑色的披风,风风火火的跑到了城门口时,呼出的热气在身前行成了一片白雾。
她剧烈的喘息着,急急忙忙的抬眼看去,却发现出征的大军已有一多半都已经出了城,而公主殿下的身影更是早已不见。
没错,江玖到底还是来给楚韶送行了。虽然昨夜那无声的拒绝让她觉得很尴尬,可是想着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江玖终究还是忍不住跑了过来。
她害怕四目相对的尴尬,但又忍不住想要见公主一面,于是索性不去校场直接跑来了城门。她早就打听清楚了,小皇帝今早会在城西校场替出征的队伍送行,而出征的队伍最后会从城西校场出发,经朱雀大道往北城门而来。
原打算混在人群之中远远的看楚韶一眼便算了的,可谁知她之前在公主府中一阵犹豫耽搁,竟是来得晚了,公主殿下早已经出了城。
江玖就站在城门楼下,她看了看眼前长长的出征队伍,又扭头看了看一旁高大的城门。心有不甘的她终于一咬牙,蹬蹬的跑了过去。
刚到城楼下就被值守的士兵拦住了,江玖从怀里摸出了代表身份的令牌,倒是意外的好用。两个拦路的士兵只是看了一眼,便默默的退开了,让开了通向城楼上的楼梯。
江玖急急忙忙的跑了上去,扶着城墙放目远望。
昨夜的雪悉悉索索的下了一整夜,今早虽已经化了不少,放眼看去却仍是白茫茫的一片。那洁白的大雪,早已覆盖了冬日里萧瑟的大地。
楚国的军队尚黑,例来着黑色军衣。那出征的队伍便如黑色的长龙匍匐在一片雪白的世界中,从她脚下的城门一直蔓延到极远处,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醒目。
而在那队伍的最前方,一人穿着一身黑衣黑甲,骑在黑色的骏马上,身姿挺拔,已是头也不回的去得远了。
即使隔得再远,江玖也知道那是谁。她默默的望着那个背影变小、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心里一时怅然若失。
“驸马是来送公主的吗,怎的直接来了城楼?今早在校场没有看见驸马,老夫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江玖回头看去,问话的却是她的顶头上司,户部尚书大人。
户部尚书姓钱,名讳上无下庸。连名带姓的乍一听,仿佛是叫“钱无用”,可偏偏这位“钱无用”大人官拜尚书不说,手下掌管的还正是执掌天下钱粮的户部。
这老头和翰林院的老王大人一样,长着一张面善的脸,但看着她的眼神中却总是带着一股不以为然的蔑视,一点儿也没有老王大人的可爱。
在这里看见顶头上司,江玖觉得有些意外,不过她还是勉强收拾了心情,然后拱手行了一礼,回道:“公主出征,下官自然是要来相送的。只是校场人多,江玖无心去凑那个热闹,便只在这里看着公主走远也是好的。”
听江玖这么说,钱尚书抚着颔下的山羊胡点了点头,又问:“那江大人身体如何了?今日可还需要告假?”
“多谢尚书大人关心,下官身体已好了许多了。之前告假这么长时间,需要处理的公文只怕都已经堆积如山,再不当值,下官实在是怕我那张桌子撑不住了。”江玖笑笑,态度温和有礼。末了还说了句玩笑话,实在是与当初那敷衍的态度天差地别。
钱尚书看着江玖温和的笑脸一怔。他们两人共事已近两月,江玖虽然惯常都是一副笑容可亲的模样,和周围人相处的也是不错,但眼光甚毒的他又如何看不出这人眼里的敷衍?再加上对方是凭借着驸马的身份才一步登天做到的侍郎,他又如何能看得上她?
倒不想,今日这小驸马似乎有些不同了呢。钱尚书心里犯着嘀咕,脸上却是丝毫未露,只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之后也不多说,转身便是走了,却是连个随口敷衍两句的表面功夫,也是懒得去做。
江玖摸了摸鼻子,又看了看钱尚书逐渐走远的背影,唇边挂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出征的队伍,此时却是连那黑色长龙的最末端都已是几不可见。
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也没在城楼上多做停留,江玖迈步就跟上了尚书大人的脚步。左右她们都是要去户部衙门的,如果运气好的话,她也许能蹭上尚书大人的马车也说不定。
早先就说过江玖的运气向来不是很好,这不,她刚迈腿跟了两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拦路的是个看着有些眼熟的小内侍,他恭恭敬敬的低头站在江玖面前,拿着略显尖细的嗓音说道:“驸马,陛下召见。”
江玖偏头看了一眼,钱尚书虽然人过中年有些发福了,但他的脚程却是挺快。再加上这一路走去毫不停留,这会儿倒已是走过了拐角,下楼去了。
暗自撇了撇嘴,江玖又偏过头看了那小内侍一眼,也不知他是怎么找过来的。不过小皇帝召见,她也不可能不去,只好示意那小内侍带路,随即一路跟着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送到,作者君周末外出,目前应该还在车上,这是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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