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1 / 1)

最后一起案件也发生在三年前,报案人是铁路的机修工。根据他的陈述,一九九一年七月二十五日晚上,十一点左右,他检查铁轨时,在轨道上发现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孩。他把这男孩送到了车站办公室,随后报了警。警方赶到后,立即将男孩送往当地医院救治。医生发现该男孩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建议警方尽快联系他的家人。

男孩于第二天早晨十点左右才醒来,但醒来后出现严重的记忆紊乱,无法正确回答问题。警方在男孩的口袋里发现一张记录有电话号码的扑克牌,于是拨打了此号码。当天下午,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来到当地派出所。他称自己是这个男孩的朋友陈牧野,而他朋友叫刘小高,并保证自己会护送其回家。警方查到陈牧野和刘小高确有其人,但警方没能联系上刘小高的家人,听陈牧野说,刘小高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平时刘小高跟奶奶同住,这几天他奶奶住院了。警方觉得陈牧野的叙述没有问题,便护送两个男孩上了回S市的火车。

莫兰猜想这个所谓的刘小高,一定是陈牧野某个同学的名字。陈牧野没有告诉警方父亲失踪的事,而是为雷海晨弄了个假身份后把他从小站警察局带走了。他这么做,当然很可能是因为那时他还不知道雷海晨的真实姓名;而另一方面,莫兰认为,他也是想通过雷海晨解开自己父亲的失踪之谜。

早上九点,当高竞赶到和平路二十号的小兰鸡粥店时,莫兰已经端坐在窗边的一个空位上喝冰豆浆了。他发现她看上去果真比前一天精神许多,白里透红的皮肤,乌黑柔顺的头发,还穿着件浅绿色带花边的窄腰连衣裙,右手腕上套了个精致的银手镯,外加头发上若隐若现的银色发夹,漂亮的白色凉鞋,嗯,有点精心打扮的意味啊,是不是为了见我呀?高竞禁不住心神荡漾起来,想起她穿着宽大睡衣在房间里跑来跑去的滑稽样,又想起她背对着他扭身望着墙壁的委屈样,还有她靠在他胸前睡着时那轻轻的呼吸声……

“喂!让让!让让!”一个粗俗的大嗓门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一看,是一个中年女服务员正在朝他瞪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挡在了路口。

“你愣在那里干吗呀?”莫兰走过来,把他拉到了座位边。

他嘿嘿笑起来。“你今天来得真早。”

“夏天我本来就不喜欢睡懒觉。”她指指面前的一碗鸡粥和一小盘白斩鸡问道:“这是我帮你点的,够不够?”

“够了够了。你付过钱了吗,多少?我给你。”高竞把手伸进了口袋。

莫兰用筷子“啪”的打了下他的手。“讨厌!午饭你请好了,我想吃苏式汤面。”

高竞看看她的脸色,又把手缩了回来。

“苏式汤面是不是?没问题。就算是李白汤面也行。”他拿起调羹舀了一口粥送进嘴里,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这样出来,你爸妈不会说什么吧?”

“没事。我说同学过生日,我答应下午四点前回去。其实,只要我回去,他们就放心了。”她喜滋滋地扬了扬眉毛,“再说我爸要跟朋友开中医诊所了,要做的事很多很多,他们才顾不上管我呢。尤其是我妈,现在每天都霸着电话给我爸联系各种事务。她都快成我爸的机要秘书了。”

“哈哈,那就好。”想到自己可以跟莫兰轻松自在地泡在一起大半天,高竞觉得鸡粥的味道都比原先鲜美许多。

不料,莫兰忽然站了起来。

“你干吗?”高竞诧异地看着她。

“我现在要去给我爸打个电话。”

“啊?”

“我马上回来。”莫兰从包里取出一叠资料放在桌上,“喏,这就是乔纳帮我复印的资料,你先拿去看吧!”

“这么多。”

“里面有我整理好的表格,你看那个也行。原稿你拿回去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慢慢看,我走了。”

“就不能等吃完饭再打吗?”

“我让我爸查一件事。我爸现在在银行,他让我九点左右给他打电话。不说了,我得赶快去,不然我爸要着急了。”莫兰说着扭头跑出了小店。

透过玻璃窗,高竞看见她奔进了鸡粥店对面的公用电话亭。

神神秘秘的,她在搞什么鬼!高竞带着满心疑惑开始翻阅资料。案件的原始资料太复杂太啰嗦了,他静不下心来看,最后还是选择了莫兰精心整理的表格。他发现经过莫兰的整理和对比,案件的细节都清晰地显现了出来。十五分钟后,当莫兰走回到鸡粥店时,高竞已经大致猜出她让莫中医去银行查什么了。

“你看完了?”莫兰看见他已经把那叠资料推到了一边。

“是啊。不过,我看的是你的整理稿,所以很快。”

“有没有发现什么?”莫兰连忙问。

“你是不是让你爸去银行查刘玉如和雷海琼的账户了?因为王小山肯定没什么好查的,她很穷,又没工作,一直是靠街道的补助生活的。”

“嗯!猜对了。”莫兰笑嘻嘻地吸了一大口冰豆浆后,又津津有味地啃起鸡爪来。

“你怎么会想到查她们?”

“因为我想找出这三件案子之间的关系。它们之间肯定有联系!王雪告诉我,雷海琼曾经用卑鄙的手段从他们家骗走过一些钱,听上去还不少呢。当然,她说得很含糊。我想,假如雷海琼跟王雪的爸爸没什么特别的关系的话,那她一个秘书兼保姆,能怎么骗钱?就算骗,能骗到多少?想来想去,就只有通过做生意的方式了。”

“做生意的方式?”高竞夹了块白斩鸡放在嘴里嚼,“你是说,她利用做生意,从王雪父亲的公司骗钱?”

“嗯。电视剧里不是常有这样的情节吗?公司内部的人跟外面的人相互勾结,里应外合,假装完成一笔生意,其实外面那家公司也是他自己的,钱绕个圈最后还是打到了自己的账上。报告上说,刘玉如是力容商贸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法人代表跟老板的意思大概差不多吧,反正是她做主的。假如雷海琼跟刘玉如认识,那雷海琼利用刘玉如的公司,不就可以玩花招了吗?所以,我是让我爸去查,王雪老爸的友良外贸公司跟力容商贸之间有没有钱款往来。做生意肯定会把钱转来转去的。”

“人家肯帮你爸查吗?”高竞想,银行也不是你爸开的。

“呵呵,你可别小看我爸哦。”莫兰用鸡爪点了点他,“我爸是银行主管老爸的救命恩人,那个爷爷每周都来我爸爸这看门诊。所以这事当然就没问题了。”

“那……查到了吗?”

“当然。我爸刚才告诉我,在一个月前,友良公司曾经打过三十万元到力容公司的账户,而那笔钱在进入力容公司后两周被全部提走了。钱是刘玉如本人提走的。”

“啊!”高竞既震惊又兴奋,这可是重大收获。

莫兰却显得很镇定。她用鸡爪指指他身边的资料。

“喂,你有没有注意到一点?”

“什么?”

“雷海琼和刘玉如两个人的随身携带物里,有几样东西用途很接近。”

“是吗?”高竞还真的没注意到。他立刻翻出莫兰整理的表格重新看了一遍。

“你说的是绳子和橡皮筋?”他注意到了这两件东西。

“这只是其中一件。”

高竞又低头看那张表格。

“还有……塑料袋和花色布包。”

“不止。”

“还有吗?”高竞又看了一遍,才心里没底地说,“难道是报纸和财务空白报表十张?它们都算纸,你是说这个吗?”

莫兰点头。

“你说它们的用途相近……”高竞望着她,思维渐渐活跃了起来,“绳子和橡皮筋是用来捆扎东西的,报纸和财务报表可以包住东西,塑料袋和布袋是套在外面的……她们是不是要装什么东西?她们要装什么?……难道是—钱?”他朝她望去。

她狡黠地一笑。

“呵呵,你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我猜她们被杀当天都是被骗出去的。对方的借口是要分钱,分哪笔钱呢?当然就是那三十万了。”

高竞第三次仔细审阅表格上的携带物清单。

“没有钥匙,”他忽然发现,“刘玉如的随身携带物里没有钥匙,这不正常!按理说出门的人不会不带钥匙,尤其是像她这样的独身女人。”

“这个我也发现啦。你看凶手会不会是拿了她的钥匙,然后去什么地方取钱了呢?所以,现在的关键是,钱在哪里?它还在不在?”

“这么说,我们得先找到她的家庭住址和办公地点。”高竞高声道。

和平路第一小学距离小兰鸡粥店不会超过三十米,他们走了没五分钟就找到了那个公用电话亭。

“这不过是个电话亭啊!”莫兰失望地朝电话亭两边张望。

这里真的只是个电话亭,除了紧临小学的围墙外,再没任何特别之处。他们检查了电话亭的内部设置,也没发现跟其他公用电话亭有什么不同。

“但这里很荒凉,你没发现吗?”高竞道。

电话亭的对面没有商铺,是一片绿化带,向小兰鸡粥店方向走十五米左右,街道才开始渐渐热闹起来。小学这一边也差不多,十五米左右的街道几乎全是小学的围墙,再往前才开始有杂货铺和小吃店。

“这条路好像就电话亭这儿特别冷清。”莫兰从她的小包里取出一个索尼照相机,一边拍照,一边说,“我知道了,因为这里不是小学的门口。我们那儿小学的门口最热闹了,旁边肯定有文具店和小吃店,每天下课的时候,校门口都挤得水泄不通。”

“你在拍什么?”

“把它附近的位置都拍下来,回去好好研究。我想知道那人为什么选择这地方打电话给陈东方。”莫兰又拍了一阵才罢手。

他们的第二站是大理路十八号的工地。他们从和平路乘两站十四路公共汽车再换乘二十七路,就能到达大河路。而从大河路向东一直走,第一个路口就是大理路;转弯再向前走十几米,就到十八号工地了。

“来,我告诉你,我是在什么地方受伤的。”下车后,高竞想给莫兰指路。

“不,你应该从你在哪儿下车开始说起。谁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从那儿就开始跟踪你了?”她认真地提醒他。

“我就是在这里下的车。看,二十七路,我是在前进旅社附近乘车到这里的。”他指了指她脑袋上方的公交路牌。

“好,继续说。接着你是怎么走的?”她用手挡住阳光,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公交路牌。

“我下车后问过路,他们说朝那边走,一转弯就是大理路,我就顺着那个方向朝前走。我可以肯定,当时我身后什么人都没有。”

“你问的是谁?”

“一个做晨练的老太太。”

他们一起从大河路拐进灰尘漫天飞的大理路。高竞一眼就看见了路边的那个公用电话亭,但是他没在意它,莫兰也没有。之前的经验告诉他们,公用电话本身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他看见莫兰用手捂住嘴和鼻子,皱起了眉头。

“这人真可恶!怎么会约你在这里见面。你也真是的!为什么明知道是工地还答应来啊。好脏啊!”她跺脚抱怨。

高竞从牛仔包里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一次性口罩递给莫兰。

“戴上吧,这是我从警犬管理处拿的,那边这东西很多。我就料到你会受不了。”

莫兰赶紧把口罩戴上,然后板着脸训斥他:“不许笑!嫌吸进身体里的灰尘还不够多是不是?”

高竞忍住笑,朝大理路的前方指了指。

“你在指什么?”莫兰问。

“你不是想知道大理路的另一头是什么吗?你看,就是这样的。”其实,前方几乎全是工地,根本望不到头。

莫兰看了一会儿,身子趔趄了一下,他连忙扶住她。“你没事吧?”他又想笑。

“你好像是在指给我看共产主义在哪里。”她用戴着小银镯的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我的头好晕。前方的建筑工地应该有工人的吧?这条路这么荒凉,如果凶手从这里逃走,肯定会有人看见。所以假如我是罪犯,我还是会选刚才的大河路。在人多的地方逃走,反而更隐蔽。”

“我也这么想。来,我带你去看我受伤的地方。”高竞拉住了她的手,“这里的路很难走,你小心点。”

“你受伤的地方离大路远吗?”

“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他拉着莫兰,一脚深一脚浅地来到一栋空置的泥房子旁边。

“就是这儿。”他指指房子前方的泥地,“那人约我是到这个空房子里见面。其实这只是个空架子,里面只有几堵墙而已。我在里面转了两圈,走出门的时候,突然就被人打了。”

“这么说,那人也许一开始就埋伏在房子里。”莫兰仰头看着他。他发现她脸上都是汗,神情也有些恍惚。

“你还好吧。是不是不舒服?”

“我觉得好热。”她揭下口罩,长舒了口气,“算了,不戴了,闷死我了。”她掏出纸巾不住地擦汗,高竞觉得她好像快昏过去了。这也难怪,今天是入夏以来最热的一天,天气预报说有三十八度。其实他也已经汗流浃背了,所以他故意跟她错开了一段距离,不想让她闻到他身上的汗臭味。

“你吃得消吗?要不别看了,我们先找个有空调的地方坐会儿吧。”他有点担心她。

“不用了。看我带了什么。”她从包里拿出个小巧玲珑的保温瓶来,打开后猛喝了几口,又递给他,“带得不多,你把它喝完吧。”

高竞见她不介意跟他同喝一瓶水,也顾不得问了,接过保温瓶就往喉咙里灌去。酸酸甜甜的味道,喝下去很舒服。

“是冰冻酸梅汤?”他惊喜地问道。

“是啊。我爸每年夏天都会做酸梅汤。这东西既解暑,又养脾胃,是真正的健康饮料。可惜我家的保温杯就这么大,带不了太多。”她又舒了口气,笑着说:“现在我觉得舒服多了。你喝完没有?”

高竞把最后一滴酸梅汤喝干净后,把保温瓶还给了她。

“我现在也觉得舒服多了。”他笑着说。

“那好,我们现在到房子的周围去看看,顺便再拍几张照片。”她把空保温瓶放回了包里。

他们先找到了简易房旁边的一堆建筑垃圾。

“警方的报告说,他们在一堆垃圾里找到过刘玉如的衣服纤维和头发,我想就是这儿了。”莫兰举起相机咔嚓咔嚓来了几张,“我想凶手一定曾经把她扔在这里。”

“刘玉如晚上九点半就离开家了,凶手囚禁了她一夜。他先打昏她,然后捆住她的手脚,封住了她的嘴……”

“好残忍!”莫兰叹道。

高竞领着她又绕到房子的后面。

那里离工地外面的马路很近,围墙是一圈用铁丝相连的竹篱笆,只是竹篱笆之间的空隙太大,形成了多条鲜明的通道。高竞想,平时一定常有人从这里进进出出。

他和莫兰相继从竹篱笆之间最大的一条缝隙里爬了出去。他们发现篱笆后面是一条人来人往异常热闹的小街。

“这是哪儿?”莫兰自言自语。“阿姨,这是什么路?”她上前拦住一个提着菜篮的中年妇女。

“黄泥路。”中年妇女心不在焉地朝旁边一指,“那里有路牌。”

“是黄泥路。”高竞已经看到了那个路牌。

莫兰愣了一下,接着在包里翻起来。

“你在找什么?”他问。

“黄泥路。我好像在案件报告里看见过这个路名。因为这路名太难听,所以我印象很深。”她翻出那叠资料,在里面急切地找起来。不一会儿,她的手停在了其中一页。

“看!陈东方的档案资料上写着,他的户籍就在黄泥路三十二弄一楼。”莫兰兴奋地说。

黄泥路!大理路工地!陈东方!终于把他们联系起来了。

难道陈东方才是始作俑者?高竞的脑子飞速地转动起来。

当时我在陈牧野家留过一个电话号码—计小强家的,只有去过陈家的人才能获得这个号码,陈东方如果正好回过家,他要搞到这个号码还不是易如反掌?

“喂,高竞,你在想什么?”莫兰拉了拉他。

“莫兰。我现在怀疑陈东方才是所有案件的真凶!”高竞大声道。

他的话让莫兰思索了一会儿。

“你的想法也不是没可能。可陈东方是个老头子,他给计小强打电话,计小强怎么就没听出他的年龄?而且,照你的说法,塞条子在陈牧野家门缝里的应该也是他。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儿子扯进来?”

“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不是一直不好吗?再说,要在声音上装神弄鬼很容易,在嘴里随便放个东西,压低声音,或故意摆动舌头。”高竞把自己的舌头顶到上颌,“喂,就像我这样,你能听出是我吗?”

莫兰笑着摇头。“还真的不一样了。”

“我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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