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不消说,这些契丹宗室女官,心下都有些忐忑。
金碧辉煌的寝账中,按照幽州行宫南人女官的教导,掌寝耶律南仙和耶律撒刺,帮南人皇帝铺床,调制灯具。
掌衣耶律九哥和萧月里朵,为南人皇帝准备洗浴热汤及入寝圣衣。
掌膳耶律沽虞和耶律淑哥,按照职责只是伺候南人皇帝用膳,至于撤去残羹冷炙、清理餐桌餐具等等,在内宫,自然有掌膳下的女史来做,现今,则是女卫们做,而她俩则在寝宫中,帮掌衣和掌寝忙活。
毕竟女侍仅仅她们八人,不可能分工太过明确。
陆宁进寝账内帐,看到忙碌的这些俏丽女侍,一时都有些不习惯了。
这半年多时间,激战连连,万里转进,甚至抱冰卧雪,很久没这般安逸了。
帐内清香,八名佳人,各有各的香馨,俏丽身影聘婷,莺声燕语轻鸣,春色满帐,一时令陆宁沉寂很久的心,嘭嘭的跳动起来。
又见这八名契丹丽人,搭配的也很有意思,除了两名掌寝,都是一名婚嫁之妇,搭配一名未嫁少女。
如掌侍,耶律和古典虽然妙龄,但已有夫婿,耶律观音,豆蔻少女。
掌膳,耶律沽虞有夫,耶律淑哥未嫁。
最亲近之人在战事中死亡的,也是她俩,耶律沽虞夫婿和耶律淑哥的父亲,一个战死,一个失踪,但所谓失踪,很多时候,只是尸骨对不上了而已,虽然耶律淑哥父亲是驻南京的贵族子弟组成的舍利军的大详稳,这种贵胄战死的尸体,通常会被齐军寻到,但真找不到,那也没办法。
掌衣,耶律九哥新婚,萧月里朵未嫁。
掌寝耶律南仙和耶律撒刺,虽然都未嫁,但对比也很明显,耶律南仙是熟透等待采摘咬一口都会流甜汁的饱满蜜桃,耶律三公主中的幼妹耶律撒刺则是个小豆芽菜。
陆宁很少真令女官伺候洗浴,但今日却是破了个例,虽然身下围了白浴巾,但坐在热气腾腾的木桶中,由耶律九哥和萧月里朵在木桶外伸出雪白小手,擦洗前后,他则闭目养神,大战之后,很想放松一下,尽情享受。
耶律九哥和萧月里朵,都是俏脸通红,窘迫无地,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伺候这南人天子。
突然,陆宁睁开眼睛,说:“传辽王妃、胡都古来。”顿了下,“也传夷懒来。”
远远站着,心里忐忑无比的耶律和古典,忙应道:“是!”
……
萧皇后、胡都古,以及夷懒皇后的营帐,都离陆宁寝帐不远。
在陆宁寝帐前,萧皇后主仆和夷懒皇后相遇,都是一怔。
萧皇后和父兄、妹妹等不同,她和胡都古,一直处于半软禁状态,不能随意走动,夷懒皇后则是全软禁状态,帐篷都不能随便出,每天只有半个时辰的特定时刻,女卫看管下出来走动。
是以,萧细君和夷懒,今日还是被俘后,第一次见面。
见到对方,萧细君和夷懒,心中都是同样的苦涩,却不想,先主之后和今上之后,都成为南人俘虏,更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见面,又如何不令人心中泛苦?
夷懒,自从被俘,还未被南人皇帝召见,现今正是夜幕降临时,南人皇帝突然寝帐中相召,本来,心中冷笑,可惜,身边没有利刃,那南人皇帝又悍勇无敌,就当被狗咬一口吧,终要留得自己性命,所受屈辱,以后百倍千倍的奉还。
此时乍然见到睡王之皇后,夷懒微微一呆,又见睡王皇后身后,人高马大的胡都古也跟着,一时,倒猜不透这南人皇帝要做什么了。
萧皇后和夷懒并肩而行,胡都古跟在后面,进了寝帐内帐,萧皇后立时满脸愠怒,夷懒只是冷笑。
南人皇帝,正坐在木桶中沐浴,前后侍奉的,都是本族宗室之女。
“你们都去外面吧。”陆宁挥了挥手。
萧皇后、夷懒,这时也渐渐看清了营帐中一个个美貌丽人的脸庞,尤其是,认出了世宗三位公主后,心中更都是难言的滋味。
耶律和古典等,如蒙大赦,忙都退出,到了外帐,各自沉默不语,前后两朝皇后,都被南人俘虏,传闻和当面见到带来的震撼,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又是深夜时分,南人皇帝寝帐中将这两位皇后召来,意味着什么,这些契丹宗室女子,都不敢往下想。
这,就是亡国的滋味吗?
可偏偏,国未亡,北方故土,丝毫未损,全是天赞皇帝莽进,令陪都南京失守,才有此祸。
今日,或许都能睡在外帐了,但明日呢?
耶律和古典等的睡塌,都在寝帐内帐。南人皇帝的奢华宽大龙床,在营帐正中。龙床床尾的低矮木榻,是两位掌侍的寝处;又在寝帐四壁,各有一个小巧精美木榻,共六个,白日看,是精美摆设一般,晚上,便是其余六名女侍的寝处。
耶律和古典瞥了耶律南仙一眼,有心去和她说,牺牲她一个,令其虚与委蛇,尽心侍奉南人皇帝,最好能迷的他迷迷瞪瞪的,放过其余姐妹姑嫂,但终于,耶律和古典还是叹口气,便是能躲过一时,难道还能躲过一辈子么?
……
寝帐木桶中,陆宁看着两侧,傲然而立的萧皇后和夷懒。
萧皇后之美,和耶律南仙应该是一个等级,在自己后宫也不逊色,夷懒美貌及不上萧皇后和耶律南仙,甚至不及其余自己的契丹女侍,但气势非凡,虽然妙龄,清雅恬静,但静静站在那里,就仿佛,身后统领了千军万马。
女子的这气势,自己只在贤妃身上见过。
陆宁诏她们来,确实不是什么好心思,苦战之后,乍然放松,被帐内成群的莺莺燕燕勾得心猿意马,也想彻底放松下来,但毕竟对她们认识不深,刚刚第一天相见,如果亲近之后,万一某个怀了身孕,这女子又品性不佳,那就不美。
是以,就想到了萧皇后和胡都古。
萧皇后,自己现今倒有些佩服她,身处这种境地,仍能保持从容,在自己面前从来不卑不亢,维持着她该有的尊严,从品性等等来说,真是个好女人。
不怪史书上评价也很好。
若能归心,相助自己,对自己征伐辽地也会大有裨益。
喊来胡都古,是想这家伙硬朗,自己做了七八个月苦行僧,怕萧皇后禁受不住,叫这傻大个来顶顶。
说起来,胡都古长得还挺漂亮的,身材比例也极好,就是人高马大,巨汉一般,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但从纯房事角度,能驾驭的住的话,应该会特别舒泰。
至于后来突然令将夷懒也喊来,便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说出口的,但自然也不会收回。
是以,第一次和这夷懒相见,便成了这样一番情形。
看着夷懒鄙夷的目光,萧皇后愠怒的眼神,陆宁揉揉鼻子,刚刚噌噌上窜的火气,好像瞬间被浇了头凉水,心下有些无语,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呢?刚刚,就是真正的精虫上头吧。
自己虽然御女无数,但终究,还是要对方心甘情愿的,至少,也是半推半就。
但这两个契丹皇后,尤其是夷懒,真正将自己当仇人看呢。
不过,随之陆宁蹙眉,道:“夷懒,我看罨撒葛,根本便没有赎回你之意,你修书一封,去劝说他一番。”
夷懒眼里讥讽之意更浓,但并不言语。
可她的意思,自然是,你简直不知所谓,若按你的条件,怕我契丹亡国亡种不远矣,我岂能答应你?
陆宁笑笑,“看来,你以为,罨撒葛还能击败我?救你回北国?”
夷懒冷笑:“我知你自命天子,自以为普天之下,土地为你之土地,诸族为你之臣民,又以为自己用兵如神,天下无敌,可我就是不觉得你有多高明,你若真以为自己天命所归,那么,辽北辽东,早晚归你,又何必用我小小女子做饵,乃至勒索钱财?”
陆宁笑笑:“你还懂得激将之术。”
夷懒更是冷笑,“你若真是天子,又何必怕激将?便是释我回国,又如何?不早晚还要被你所败?若那时再败给你,我才心服口服。”
陆宁听得更是一笑,打量着夷懒,笑道:“传说诸葛七擒南蛮王,我现今,也要两擒夷懒,才能令你心服口服么?”
夷懒只是冷笑,“不必多费唇舌,你所谓天命所归,不过欺骗天下愚民罢了!”
陆宁笑笑:“好,我虽然明明知道你是激将术,但要开释你,也不是不行,咱们就打个赌?”
夷懒玉手微微颤抖,显然在极力压抑自己激动心情,颤声道:“赌,赌什么?”
陆宁心中一哂,还是年轻啊,远未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
“我倒想问问,若开释你,回到北域,你想如何与我作战?”陆宁笑吟吟问。
“我定然劝大王攻打承德卫!”夷懒不假思索的说。
陆宁笑笑,说:“是了,这是你的真心话。”
夷懒心下一凛,确实,虽然契丹新败,该当修整,同时安诸部族之心,但她在被放风之时,眼见这承德卫,渐渐出现巨城轮廓,时日越长,这承德卫,越发会建筑的坚不可摧,渐渐成为齐人在塞外的一颗拔不掉的钉子,若不尽快攻破此间,只怕以后,辽北辽东,永无宁日。
但回答陆宁的问题,夷懒还是决定说真话,如此,这南人皇帝才会以为,自己没看出此点。
却不想,南人皇帝,还是猜破了自己心思。
陆宁又笑笑,“不过,无所谓了,我就和你打个赌,如果你再被我抓到,你便真心归服我,入我内宫,做个宝林。”
夷懒一呆,齐人内宫,宝林是品级最低的嫔妃,后。皇妃、妃、嫔、二十七世妇之下,八十一名御妻中,也是最低的二十七人之一,实在和侍女没什么区别,多用来奖励宠幸过的女官,这南人皇帝又很喜欢的话,便封为宝林。
肺差点气炸,他所谓要收服自己,却原来,觉得自己只够资格做他的一个小小宝林。
不过,真能被开释的话,这种羞辱又算得了什么,夷懒点头,斩钉截铁:“可以!”
陆宁笑道:“好,就跟你打这个赌。”顿了下,“不过,你可得答应我,见到罨撒葛后,不能再让他碰你,若不然,我可不吃亏了么?”
夷懒一呆,怎么也没想到南人皇帝会冒出这样一句话,一时俏脸涨红,又是愤怒,又是羞窘。
陆宁又笑:“你不答应,我可不能放你走,你便以日神立誓,若做不到,以后生生世世,便都投胎做我最小的小妾。”又指了指萧皇后和胡都古,“她两个,就是见证。”
萧皇后和胡都古早就听得呆了,这齐天子,真要开释夷懒?
但听到这里,都有些无奈,简直了,没言语。
夷懒气得银牙差点咬碎,但北归的念头此刻压倒一切,便真的举手,用萨满隆重之礼,对日神发誓,回去后,定不和罨撒葛同房。
但说到这里,南人皇帝却笑着说:“不对不对,不仅仅不能同房,是肢体接触便不行。”
夷懒气得都要落泪,按照南人皇帝所说,发完誓愿,眼圈一红,真的掉下了眼泪,只是,赶紧借着低头的机会抹去。
萧皇后和胡都古,这时都有些可怜她了,本来如此气势的夷懒皇后,现今,被逼迫的,气势全无。
这南人皇帝,其实骨子里,就这般无赖么?
那生人勿近的威压、气度,其实都是表象?
但这样的齐天子,倒好像,比以前多了几分可亲。
看着红了眼圈的夷懒,陆宁心下暗笑,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不是?三说两说,就被挤兑成这样了。
南人皇帝看起来犹豫了一下。
夷懒立时冷眼看向他:“齐天子,齐国万万臣民之主,不会,现今反悔了吧?”
陆宁摆摆手:“好,你就去吧!”对外喊道:“乌拉,给夷懒准备马匹,传我令,任何人不得阻拦她。”
夷懒并不多言,转身就向外走。
寝室内,安静下来。
陆宁坐在木桶里,良久不出声。
外面不时有女卫的声音,乌拉便报告夷懒的方位,渐渐的,听着夷懒,已经出了承德卫庄户之地。
陆宁微微一笑,然后,猛地从木桶中站起,说:“今日辛苦你俩了,要说之事,日后再谈。”顺手拿了衣服,出帐而去。
萧皇后和胡都古,心下都是一凛,可不知道,这南人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对北国,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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