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骑着马,跟着海瀚前往儋州的七坊峒。
为了更好的装成黎人,一路上的几日,他跟海瀚学了土司的话。
突然发现了土司话有意思,变成由衷想要学习。
“大人学得真快。”
“你觉得本官说得像吗?”
“嗯!像极了!”
海瀚发现,只要说三遍,王守仁就找到了规律,跟土司侃大山完全没问题。
“大人,七坊峒十分凶险,应该多带一些官兵的。”海瀚担忧道。
王守仁浑不在意:“人多碍眼,万一被发现,我一个人跑起来轻松。”
在路上,王守仁暗自观察海南的风土人情。
岛上不仅缺马,也缺铁具,海南的岛民多捕鱼为生,因为捕鱼的工具,可以硝尖竹木而得,随处可取。
琼州府与广东省遥遥相对。
从广东来的商人多会在琼州府的港口登陆,促进了交易,百姓能用鱼虾换些银子。
越往儋州的方向,反倒愈发荒凉。
“老高兄说要开垦这个海南岛,全都种玉米和稻谷,得有多少亩?”王守仁喃喃一句。
海瀚下意识摇头:“学生也不知道,家里不种田。”
一来没铁具,二来也不懂耕种的知识。
王守仁笑了笑,加快了行进速度,用了一日时间到了儋州府。
剩下的路只能靠双脚,骑马会引起黎人的怀疑。
两天过后,七坊峒。
王守仁发现这里正在过节,家家户户焚香祭奠,有打扮奇怪的人在跳舞。
人山人海。
海瀚小声道:“今日鬼节起斋,那人就是符南蛇。”
王守仁看见场地中央,一个精壯的铁汉手持丝皮棍,在场中来回蹦跳,似乎进行仪式。
值得一提的是,他身边有一条大蛇。
虎皮一样的花斑纹路,不停吞吐蛇信。
只见,符南蛇骑在那大蛇上,高呼:“吾乃南蛇王,下凡救苍生。”
周围一片欢呼,群情激愤,敲锣打鼓。
王守仁沉思片刻,举起手:“我不信,你如何证明?”
“???”符南蛇有点懵了。
这个书生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双眼无神,脸色白嫩,一看就没吃过生活的苦。
海瀚惊得手心直冒冷汗,呆滞地望着王守仁,你是奸细啊!你怕不是忘了?
“你叫什么?”符南蛇冷声问。
“王伯安!”
“可敢上来摸一摸这头蛇神?”
“有何不敢!”
王守仁大步走出人群,海瀚拉不住他,只好由他走过去。
周围一片惊恐声,目光落在这个鲜嫩的书生身上。
蛇神吃生肉,三天就要吃掉一头牛的量。
除了符南蛇,没有人敢摸蛇神。
“这个书生长得白嫩,一定很对蛇神的胃口吧?”
“看,蛇神动了!”
瞧见王守仁走过去后,大蛇慢慢抬起头,冰冷的双目注视着他,吸溜着蛇信。
王守仁是害怕的,但他还记得老高兄说过,知行合一。
符南蛇是不是蛇神,他不知道。
“摸了这条大蛇,我就是蛇神?”
符南蛇有些生气了:“蛇神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你以能驭蛇,而自称为蛇神,为何我能驭蛇却不可?”王守仁问。
伸出手摸向蛇头,令人意外的是,蟒蛇竟没有咬他。
“你起斋之前,就先将它喂饱,所以它一动不想动,任凭你在旁边喧闹,百姓才被误解了。”
王守仁有条不紊地说完,望着周围的百姓。
黎人之所以受符南蛇蛊惑,是因蛇神的身份。
若能不动兵刃,而解海南之乱,再好不过。
符南蛇觉得这书生的身份不简单,要不是他说着一口土司的话,早就将他毒打一顿了。
周围义愤填膺,有些厌恶王守仁打断起斋。
“起斋结束之后,前往琼州府,攻打京军!”符南蛇大呼:“据探子回报,那里有大片的粮食,抢了就是我等的!”
一片欢呼声响起,周围载歌载舞。
王守仁摇摇头,这些人对符南蛇深信不疑,只能兵戎相见了。
他倒是想过在这里杀了符南蛇,只怕也走不掉。
“大人怎么办?他们要攻打营地了。”海瀚担忧地道。
王守仁点点头:“先回去吧!”
这次也不算白来,至少认住了符南蛇此人。
起斋结束还有几日时间,王守仁火速赶回营地,对着许进忠道:“几日之后,符南山将会率十万大军攻来!”
许进忠嘴角狠狠一抽。
………
良乡理科的考试结果,出来了。
总共录取了十三人,比上一回多了七人。
几个胥吏子弟喜极而泣,争取到了科举的名额,他们就能像其他书生一样,参加科举。
严成锦回到府中,收到了王守仁的信。
“这是谁送回来的?”
锦衣卫忙是禀告:“八百里急奏传回京中。”
正在这时,何能走过来道:“少爷,外头有个老头叫王天叙,说要见您。”
“让他进来。”
严成锦有点好奇,王天叙来府上做什么?
王天叙柱着竹棍走进府中,四处打量着这座府邸,真是够破的。
嘟哝几句,走进严府中。
“你就是我乖孙的同年?”王天叙乐呵呵地问。
严成锦在午门外见过,还揍王华来着,斯文起来,倒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微微拱手,疑惑:“正是,不知老先生到访有何事?”
“乖孙让老朽带一物来见你。”王天叙从袖口里掏出玉轴圣旨:“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让老朽来,老朽就来了。”
他与王守仁约定之事,事关重大。
定然是怕他不信,伯安才让他大父把玉轴圣旨带来。
严成锦打开信,脸色微微一动。
符南蛇聚众十万人在意料之中,但被抢了两千石玉米,倒是有点意外。
“有劳王老先生,本官要进宫一趟,失陪了!”
严成锦火速坐着轿子进宫。
……
奉天殿,
弘治皇帝在批阅疏奏,刚与六部大臣,商讨今年科举主考官一事,众臣还没离去。
这时,锦衣卫送来一份疏奏,弘治皇帝眉头越皱越深,马文升问:“陛下,可是有事?”
“海南儋州,黎人爆发了叛乱!”弘治皇帝道。
秦紘不以为意:“土司不足为惧,让衙门剿灭就是。”
“有十万人!”弘治皇帝面色冷峻。
嘶……
六部大臣们心口发凉,十万人,岂不是整个岛都反了?
“陛下,严成锦求见!”
“让他进来。”
严成锦快步走进大殿,弘治皇帝手里捏着急奏,面色忧愁,想必是知道了。
“陛下,臣收到王守仁的书信,海南黎人反叛。”
“朕已经知道了。”弘治皇帝看向秦紘:“兵部以为,如何平叛?”
“臣总督两广时,大致知晓在广东的兵力,大致有十万人。”秦紘道。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抬头望着弘治皇帝:“陛下,恐怕来不及了,还请陛下允许,王守仁在海南招兵买马。”
大明律,私自招兵买马,视同造反。
想要招募民兵,必须得朝廷同意。
王守仁离开京城时,他便留了一手,见到海南的疏奏,就向弘治皇帝禀报。
“就算陛下同意,旨意传到海南,同样也要大半月,有啥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不满陛下,臣早已与王守仁约定好。”
出发之前,你就知道黎人会叛乱?
弘治皇帝等人望着严成锦,微微张着嘴巴,不知说什么好。
“还真是不一样。”李东阳道:“臣猜,恐怕此时王守仁已经开始招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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