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时候,旁边的三驾马车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些鬼影般的土匪,一个个面无表情,有的手里拿着长柄杀猪刀,有的提溜着长矛。
在这么多人跟前,大锤毫不畏惧,只担心着东家郑礼信。
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张俊升的人丝毫不用害怕再有人进来掺和了,就推着马车嘎吱嘎吱地进了院子。
听着外面的动静,郑礼信脑海里浮想联翩:为了老都一处,还有后来押进去的臻味居,自己大胆赊了一万多两银子,几乎把身家性命押上了,眼看着才刚出哈尔滨呢,就叫人劫了……
他一脸的平静,心里却早就要气炸了,想了想,他大声安慰刘大锤说:“大锤,别嚷嚷,他们不是想要我的命吗,那就拿去,你和老夫子回去,回咱家各自取银子,好好过日子。”
这话语里透着浓浓的兄弟情义,在这种时候听的人心生感慨。
刘大锤故意扭了下头,伸着长长的脖子,好像在看什么。
他四周四五个土匪不明就里地跟着看,还有人走到他跟前,问他怎么回事。
“啊,我记得刚才朝南墙那扔了几个金元宝了。”刘大锤随口说。
这几个土匪纷纷朝着他身后看去,刘大锤单脚后侧,来了个小蓄力,猛的飞起一脚,踢飞前面土匪的瞬间,整个人就跟肉粽子似得砸了出去。
这下子把这些家伙砸的够呛,最先挨了一脚的家伙捂着鼻子就骂上了:“杂种,牙没了……”
到了这时候了,刘大锤豁出去了,一脚直中他的面门,就像把他半张脸给废了。
尽管没把他全废了,满口的牙踢掉了一多半,满口是血,说话都漏风了。
“弄死他……”
“剁了他舌头……”
一群土匪说着狠话,围着刘大锤就上手了,大锤一开始还奋起还手,后来就觉得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这些家伙痛快地给了大锤一阵暴风骤雨的拳脚,才把他推到了门口。
刘大锤就是猛点,一直跟在小九子身边,小九子哪能见他这种惨状,不由地责骂张俊升说:“姓张的,何必为难我的一个下人,他是个没脑子的蛮人,有种你就冲着我来就行。”
刘大锤叫人打的浑身是血,头发耷拉在脸上,惨不忍睹,可这家伙根本就不服气,血红的眼睛瞪着张俊升,张嘴就是狠话:“杂种玩意,他奶奶滴,你要是碰掌柜的一个手指头,我弄死你全家人,把你骨头统统喂狗,刨了你家祖坟,我要是不这么干,他奶奶滴,我刘大锤就不姓刘……”
他旁边几个家伙冲他脑门就是几拳,打的刘大锤眼前冒起了小星星,只不过他嘴里一点都闲着一个劲地叫骂,两只脚也不安分,抓住机会就踢,弄的几个土匪都防着。
这种人张俊升见过不少,往常上去给上一棍子就行了,今天有点不一样,他想先制服小九子,再绑了,要到了赎金再弄死。
要是就这样把这群人全都干了,只怕是只能得到几具尸体了,目标就大大打折扣了。
“郑礼信,你也是在官府待过的人,别玩这种没出息的弯弯绕,咱说正事,你们谁先来?”张俊升口气强音地逼问。
他说话了,那些暴打刘大锤的人慢慢停了下来。
“自然是我,难不成有人开枪的时候,你张俊升把兄弟们推上去了,自己逃之夭夭?这种事你姓张的能做出来,我郑礼信做不出来,要是这么做了,本人就是有口气,也不会出现在朋友面前,任凭巧舌如簧的辩解,自己也会内疚死,朋友,听我的,你举起枪来,送我上路,放他们走。”郑礼信义正言辞地说着,脸上泛着淡淡的微笑。
他以前没想过生死的事,眼看着死神就在跟前,叫刘大锤一阵折腾,反倒坦然了许多。
张俊升枪口慢慢抬了起来,抬的很慢,快要对准他胸口时,又变了主意,眼珠子转悠了下说:“姓郑的,你倒是心眼多,你先吃了枪子,留下了好名声,道上就会留下你的事,重情重义,义薄云天,就该有人骂我张俊升了,呵呵,说,谁替你先吃一枪……”
他在这一瞬间下决心了,先干掉一个其他人,这样既能叫郑礼信痛苦不已,还能带着尸体去要赎金和领赏。
他在看来,这才是一步好棋。
老夫子看了好一会了,直接就过来了,他站在小九子旁边,冲着张俊升说:“张头领,有句话叫舍身取义,还有个典故叫桃园三结义,古往今来,男人最向往的是听高山流水之韵,结仲杜李之交,有了桃园三结义才有了刘关张三顾茅庐恭请本人祖上诸葛孔明,本人虽然不才,今天也要效仿祖上做法,我叫诸葛良佐,自从和小九子苦难中相识,他拿我当老哥,我拿他当异姓兄弟,同吃同住,情深意长……”
这家伙像个教师爷一样说着,滔滔不绝的,看样还准备再说上一会。
张俊升心里上过一个念头,佩服这家伙出口成章的文采,人家这话说的有深度,叫人听着舒服,要是没有绑架这回事,听听倒还行。
只不过他现在办大事呢,就生硬地用枪口扒拉了一下,叫他站一边去。
老夫子被聋子土匪拽着,很不情愿的样子,张不凡已经被侏儒汉子用刀逼着推过来了。
张不凡看样刚流过眼泪,身上脏乎乎的,他鄙视地看了眼张俊升,淡淡地说:“你记住了,郑礼信今天要是死在这里了,你得先把我弄死,要给我留口气回到哈尔滨,满大街的叫花子得给他守灵,他们要是他听你说你到了城里,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找到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就算是弄死你,也得找法师作法,叫你死了也不得安生。”
这番话听得张俊升脑子生疼,倒也不是没人敢这么说,只不过对方是郑礼信的人,姓郑的在城里势力不可小觑,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人盯着他呢。
就在他准备给张不凡点颜色看看时,侏儒汉子想收拾张不凡,刀锋在他眼前晃了晃。
谁也没想到,张不凡脑袋冲着刀口就去了,脖子上顿时划出了长长的刀口,他变态地叫着:“不是先死一个嘛,来啊,你他妈的不动手就是孬种!”
刚说完,眼见一群土匪瞎吵吵壮胆,张不凡伸着脖子说道:“没有小九子,张不凡就是个张嘴要饭的叫花子,这回可能早在大街上饿死了,病死了。”
……
一番斗狠后,狡猾至极的张俊升还算有脑子,决定弄死刘大锤了。
这也不怪他心狠,一个是这事必须这么做,再就是这三个人中,就刘大锤气人。
刘大锤站在门口,几个土匪死死摁住他,给他戴上了眼罩。
就在这时,张俊升心疼地看了眼手里的枪,冲着旁边的聋子土匪使了个眼色。
这家伙懂事地说了声“大当家的,懂了”,说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黑亮的飞镖。
他先是把一个碗放在了刘大锤头上,叫人扯掉了面罩,伸手摆了个很专业的手势,冷冷地说:“憨货,我就打三镖。”
“你不是想先死嘛,和这个姓郑的要好吗,要是挺住了,我要是高兴了,就放了他。”张俊升在旁边补充说。
他这是在考验刘大锤的定力,还有就是看看他对郑礼信的感情能不能经受住生死考验。
当第一枚飞镖飞出时,眼见前面飞物一闪,刘大锤目视前方,心跳缓慢,淡淡地想着:“东家,东家……”
只听咔嚓一声,瞬间利器相撞,飞镖打碎了瓷碗,碎片飞溅,刘大锤直接的头上闪过了一丝异样感觉,知道自己没死,嘿嘿笑着,畅快地说:“东家,叫他们可劲打吧,看看有多少飞镖……”
三镖过后,一群土匪看向刘大锤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昏暗的光线里,聋子能打到什么地方去,谁也不知道,这个刘大锤根本就不怕死,还有说有笑呢。
他们正等着大当家的说怎么做呢,就见聋子轻步过来,绕过了刘大锤,好像是在撒野,也好像是在赌气,走到第二架马车跟前,使劲踹了两脚,嘴里骂道:“大当家的,扯什么呢,拿了银子再说。”
“先弄出来!”
“见者有份,这几个人早晚都是死,今天碰到滚刀肉了。”
……
一群土匪似乎反应过来了,既然人家不服气,还等什么,干的不就是抢劫的事吗。
他们冲向了马车,马车上的东西包的严实,很多东西在木头箱子里,订了很多钉子,这些家伙露出了贪婪的面孔,开始起钉子了。
侏儒汉子朝前走了几步,似乎忌惮张俊升在呢,就交代前面一个同伴,说得给自己拿点。
那个丑男人小声骂道:“混蛋,先把大头放好了,小心大当家的剁了你们的老二。”
小九子和老夫子的眼神隔空碰撞着,老夫子给他一个“请放心,死不了”的眼神。
就在这时,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马车上中了一枪。
张俊升看着冒着青烟的枪口,气的暴跳如雷:“丢人现眼的家伙,都滚一边去,今天丢人了,没出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