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微微沉默。
片刻后。
一道声音响起。
“以葫芦王麾下的战力,就算几大家族出兵也不见得就是稳赢吧,他们的战力实在是不敢恭维。”
陈满仓出言缓解了一下大厅中的沉寂,而且内心确实担心几大家族没能力战胜北蛮军。
徐夜眯着眼睛念叨:“这些葫芦王手下战力最强的军队都被我们消灭了,要是他们再打不赢,那可就真的是说不过去了!”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等军报一到京城,想必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陈满仓放下心中疑虑,微笑着说道,眼中带着些许期待。
陈满仓半斜着将身子靠在椅子上,缓缓的睡着了。
睡着之时嘴角还挂着几滴晶莹的口水,估计是又想到了那落入凉州军手中的一箱箱金银,一脸的财迷模样。
北蛮城池。
赫连沱沱面色惨白的站在父亲的书房门前。
他的额头之上满是汗水,胸口不断的起伏着,双手紧紧握拳青筋暴露。
他已经从回来的哨骑处得知了橘子州失陷以及赫连大虎战死的消息,现在的心情可谓是悲伤到了极点。
刚听到消息时,赫连沱沱的心头剧烈震荡,始终不敢相信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二弟已经死了,重大的心理打击之下差点摔倒在地上。
如今赫连沱沱呆滞的站在父亲的门前,不知道如何去禀报这个消息。
想起父亲那刚刚才恢复正常的身体,他实在不忍心开口,怕父亲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又晕过去。
“你在外面吧?怎么不进来?”就在赫连沱沱恍惚之间,耳中突然传来了父亲苍老的声音,隔着门框赫连伯伯依旧听到了儿子的动静。
听到父亲的喊声赫连沱沱心中一慌。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悲痛,伸手理了理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然后便轻轻的推开了屋门:
“父亲,是我!”
房中的赫连伯伯正靠在椅背上看着墙上的地图。
书桌上堆满了前线的军报,显得有一些凌乱。
转头看到儿子略微有些不自然的脸色,赫连伯伯的心头一紧:
“是不是前方有军报传来?”
“嗯。”赫连沱沱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说道:
“斥候回报,橘子州城已经失陷,肖丘战死,守军非死即降。”
赫连伯伯有些愕然的抬起了头,眼中带着点不可置信。
橘子州城失陷的速度比预想中的快太多了。
原本以为肖丘至少能挡两三个月的,这才没多少天就陷落了。
至于肖丘的战死葫芦王则不怎么在意,派他去守橘子州就没指望他能活着回来,只希望他能待会最后一点作用。
“罢了,失陷是早晚的事。”
赫连伯伯叹了口气,唏嘘着站起了身,紧接着转头问道:
“有你二弟的消息了吗?”
赫连沱沱眼神一暗,低下头不吭声。
儿子的这幅模样让赫连伯伯的心头瞬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再次出声问道:
“是不是已经有消息了?”
赫连沱沱机械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连忙摇了摇头,举止神情极为怪异。
“说!”赫连伯伯的脸庞都有些颤抖了,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二弟,战死了!麾下一万骑军全军覆没!”
赫连沱沱的嗓音有些嘶哑,眼眶中带着些许的泪水。
赫连伯伯猛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痛,身子晃悠了一下,差点再次昏倒。
“父亲!”赫连沱沱心中一惧,一把上前扶住了赫连伯伯。
赫连伯伯的身体才刚刚恢复,可不能再倒下去了。
赫连伯伯止住了心头翻滚的气血,在儿子的搀扶下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颤颤巍巍的问道:“确定吗?”
赫连伯伯的眼中还带着最后一点的希望,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虽说自从赫连大虎失去音讯以来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哨骑在襄平关外发现了大量骑兵交战的战场,满地尽是我北蛮骑卒的尸体。”赫连沱沱点点头,轻声说道:
“橘子州方向的消息也说是一队身穿我军军服的骑军骗开了城门,为首一人穿着二弟的铠甲。如此看来。”
“别说了!”
赫连伯伯出言打断了赫连沱沱的话音,话说到这里已经不言而喻,赫连大虎必死无疑。
赫连伯伯苍老的双目缓缓闭了起来,几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地。
赫连伯伯整个人宛如被抽干了精神,再也没有一丝雄心壮志,只是一个垂暮老人。
感受到葫芦王变化的赫连沱沱也是心中酸楚,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觉得口干舌燥,又说不出话来,此刻任何语言都是无力的。
这对当初起兵之时威震南境,雄心勃勃的父子二人,在接二连三的战败之下已经显得有些心灰意冷。
良久之后,葫芦王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握了握赫连沱沱的手说道:“罢了,趁北蛮还没被围城,你带着你妻子儿子立刻离开北蛮,留下一丝血脉。”
赫连沱沱震惊的抬起了头,难道父亲已经开始思考退路了吗?
“那您呢?”赫连沱沱开口问道。
“我?呵呵!”赫连伯伯笑的有些凄凉,随即眼神中透出了一丝决然:“为父一辈子的心血都放在这件事上了,既然兵败,我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我就留在北蛮城了,见识见识他们能用什么手段攻破我经营多年的北蛮橘子城!”
赫连沱沱闻言一愣,立马重重的跪在地上:“父亲,您不走我也不走!我走了,橘子城中就没人能帮您了!”
看着儿子决然的眼神,赫连伯伯的眼角再次湿润,伸手搀扶起赫连沱沱,轻轻点头:“好,那你留下,将你妻子孩子送走!让我父子二人看看凉州军有何了不得之处!”
深夜的北蛮城显得格外的森严,城门缓缓打开,一辆马车从门缝中钻出,疾驰而去,身侧跟随着十余名身穿老百姓衣服的精壮男子。
车上坐这一女一少,女的是赫连沱沱的发妻,年幼的孩子正是赫连沱沱的独子,也是赫连伯伯唯一的孙子。
马车旁的护卫都是葫芦王最忠心的死士,一群人快马加鞭,不知何往。
安州城中。
李漠手里捏着徐夜送来的军报,焦急的在屋内走来走去。
他没想到凉州军这么快就攻陷了橘子州,橘子州可是仅次于北蛮的重地,按理来说防守要比安州森严多了。
李漠最担心的是徐夜让他整军备战,随时进兵北蛮。
这样的话,北凉王的势力将会进一步扩大。
到时候这大楚,异姓藩王中他们李家可就没有说话的份了。
可他手里现在就只剩下五千人。
派人送出的信不知道有没有到父亲和远在京城的大哥手中,要是徐夜此刻就起兵进攻北蛮,那李漠真的是连喝汤的资格都没有了。
沉思良久的李漠想到了个主意,立马来到书桌旁写了封信。
“来人!”
李漠大喝一声。
谷/span一名护卫连忙推门而入。
李漠卷起这封墨迹还未干的书信递给护卫,郑重的说道:
“立刻送往橘子州,亲自交给安南将军!”
“诺!”护卫连忙接过信跑了出去。
李漠看着离去的士卒,口中喃喃道:
“父亲,您可得快点啊!”
龙扬城。
这个坐落在苍龙江边已经数百年的古城,古老的城墙时刻散发出它独特的底蕴。
龙扬城作为江南重地,景色之优美让人赞叹,现在正是春季,满城锦绣,鸟语花香,碧水蓝天,让人流连忘返。
江南的门阀世家和北方的家族不同,从北境发家的齐党都是靠着手中的兵权和战功一步步进入朝堂,位居中枢,其中犹以常家和南宫家为代表。
矗立在龙扬城城某处,占地极广。
由一座座江南园林拼接而成的李府,更是附近数州之地的权力中心。
附近的地方官员几乎都先由李家举荐然后朝廷任命,就是宇文家也干涉不得。
假如宇文家强行塞个自己人到龙扬城主政,就会发现那个人所下达的任何一条政令在龙扬城都不会有人执行。
在李漠府深处有个极具江南特色的木屋,木屋之外遍栽绿竹,竹影叠叠,颇有一番韵味。
木屋的地板之上铺着一层丝绸织毯,此乃龙扬城织造司供奉朝廷之物,地毯之上有一张金丝楠木打造而成的卧榻,卧榻之上斜靠着一个白发老人,老人身披紫袍,赤足而躺,手旁放着一封书信。
此人正是当朝吏部尚书李漠中海,河抚郡刺史李漠兄弟二人的父亲,也是李家中地位最高之人,李恪行。
这位老者身处庙堂数十载,当初李家在李恪行父亲的手中几尽败亡。
年轻的李恪行入朝之后纵横捭阖,结党倾轧,手段狠厉,清除政敌。
在数十年的时间里一手将李家带向了辉煌,奠定了其楚党领袖的地位。
老人哪怕告老还乡之时也是一手将自己的长子送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手段可谓通天,心智之深比起国相也不逞多让。
看完书信的李漠恪行眯眼沉思,紫袍自然下垂,拖到地毯之上。
片刻之后老人眼眸依旧未睁。
塞外。
边城。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夜幕下,男子与大汉隔着数丈的距离相对而站,前者一手执剑,遥遥地指向后者。
陈风雷淡淡一笑。
独孤争全然不怒,他的脸上带着些鄙夷,语气中满是嘲弄。
“借我人头一用?就凭你这个空有虚名的龙虎山臭鱼烂虾?”
独孤争大笑一声,“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这陈风雷不过是个江湖人士,竟还敢如此大放厥词,当真可笑至极。
“呵呵,我不小的地方多着呢。”
陈风雷笑了笑,催动起体内气机,旋即朝着前方撩起手中长剑。
风雷现!
一道数丈长的银色剑弧猛地掠出,卷起飞雪,直奔大汉而去。
感受着这身前这恢宏的剑气,本是暗自冷笑的独孤争心下一跳。
这一剑的气势,绝非是一个入势初境所能施展而出。
他翻转手腕,掌中那柄一人长的猎花横向扫出,挥出的刀罡当即同扑来的剑气撞在一起。
罡势迸裂开来,两人间的飞雪舞的愈发狂乱。
一剑未能建功,陈风雷倒不意外,毕竟对手是那北疆境内无敌手的刀王独孤争,若是随随便便就能将其伤到,反而成了怪事。
他右脚用力往地上一蹬,整个人凌空跃起,左手长剑带起阵勇绝之势,径直递向那风雪中的大汉。
“铛!”
寒光掠过,旋即又迸射出点点火星,独孤争拎起猎花,挡下陈风雷的这一剑,眼中异色更甚。尽管同样的剑招,同样的勇烈难当,其间威力却是根本不同。
仅仅以强度而论,这一剑,竟是几乎能抵得上入势高境武夫的全力一击。
独孤争心下虽是觉得诧异,但也仅仅只是诧异而已。
且不论这个陈风雷掌握杀伐之道,一步踏入二品中期,即便是真的又能如何?
在他二品巅峰的实力面前,仍是那般不堪一击!
独孤争催起气机,身上的气势不住攀升,他挥动猎花,无比强横的罡势自刀中飚射而出,陈风雷面色微白,当即被打得倒退而出。
眼见男子被他打退,独孤争却不满足,追出的同时,他单手拎起猎花,径自朝前劈落。
“铛!!”
陈风雷横剑在前,脸色再白几许,整个人朝着后方滑出的速度也快了几分,雪地上登时被他拖出两道长长的划痕。
他强提一口气,勉强站住身形,那边独孤争的长刀却是再度劈来。
来不及思考,陈风雷身子一拧,朝着左侧跳起,千钧一发之际堪堪将独孤争的这一刀避开。
“嘭!”
猎花落空,最终斩在地上,刀势迸发开来,无数白雪激荡而起,竟是形成了一道雪幕。
尽管躲开这一刀,陈风雷却是不敢有半分懈怠。、他朝前一踏,手中天过掠起道寒光,又是一剑入阵递出,直点向大汉的咽喉。
剑光璀璨,剑势恢宏。
“铛!”
毫不意外的被独孤争挡住,陈风雷也觉着不气馁。
他屏息凝神,手腕翻转,左臂上下挥动,狭长的剑锋接二连三地斩向身前的大汉。
一道又一道剑光自夜幕下亮起,有如一场精彩绝伦的剑舞,一场名为百战的剑舞。
火星四溅,剑气纵横,在陈风雷近乎疯狂的挥剑之下,独孤争一时间竟好似没了还手的余地,仅仅能站在原地招架着男子不断挥来的长剑。
剑舞渐急,剑光渐炽,几个眨眼间,陈风雷已是近乎挥出了上百剑。
然而,无论他如何挥剑,大汉总能用刀挡住,几番下来,陈风雷的真气消耗不少,独孤争却是连个衣角都未被划破。
眼见自己的攻势全然无用,陈风雷微微皱眉,他大肆运转着气机,体内真气飞速灌入左手天过之中。随着他左臂一顿,漫天的剑光当即归于虚无。
然而,剑光的消失,却并不代表着陈风雷攻势的结束。
他悄然退后一步,左手却是抬起,旋即猛地向着前方挥出。
汹涌的剑气吹起飞雪,几丈长的瑰丽剑光凭空而现。
天空。
一道道蓝色的粗如碗口的雷电凶猛砸向地面!
犹如雷神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