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山走后。
陈满仓一愣。
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你这是玩我呢?
什么东西!
欧虎落后一步,来到陈满仓的身边。
只见他脸上带着尴尬的说道:
“将军,我是欧虎。
呵呵,刚才的事还请不要往心里去……”
陈满仓对欧虎的印象还好,毕竟浑身浴血,一看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
而且刚刚还隐晦的帮了自己一把。
“看你们的战马都没了,我这分二十匹给你们,尽快撤入凉州吧。
欧虎将军,我们后会有期!”
陈满仓拱了拱手,语气和善的说着。
欧虎也是开心的笑了一下,拱手还礼道:
“后会有期!”
看着那远去的残军,一旁的石步燕怒气冲冲的说:
“真的是瞎了眼,还不如不救,这也太嚣张了!”
“算了,毕竟是燕文虎的儿子,心高气傲些也正常。”
陈满仓冷笑一声:
“我们先把山下的铁甲兵挡住再说。”
转头一群人快马奔至山下,看着对面那再度组织起阵型的铁甲兵。
虽然之前的冲阵声势很大,但其实两边都没有出现大的伤亡,没有走到死拼的那一步。
陈满仓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越过大阵。
护着燕南山撤退而已。
“要再次冲阵吗?”
赵伦手拎弯刀,跃跃欲试的说道。
“你小子,给我安静点!”
陈满仓撇了撇嘴:
“我们在这挡着就行,他们不动,我们就不动。”
赵伦缩了缩头,嘟囔着嘴说道:
“这不是刚刚被气了一肚子火嘛,就想发泄一下。
行,我闭嘴,我闭嘴。”
袄玉面色阴沉的看着对面纹丝不动的凉州骑军。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在掩护燕南山撤走,可是一点办法也没。
总不至于拿铁甲兵去冲骑兵大阵吧。
隔着不算广阔的战场,双方大军就这么诡异的互相看着。
陈满仓的脸上悠哉悠哉,毫无压力。
而袄玉的脸上则是带着怒火。
东城城外,经过一路的狂奔,赫连沱沱终于赶到了。
看着很平静的东城城,并不像经历过攻城的样子,
赫连沱沱脸上带着疑惑。
“开门!”
跟着赫连沱沱一起来的东城城守将在楼下大喝。
进了城的东城守将看着一旁的守城士卒问道:
“怎么回事?攻城的凉州大军呢?”
那名年纪已经蛮大的老卒畏畏缩缩的说道:
“撤了,他们没有攻城,只是在城外绕了几圈就撤了。”
“什么!”
东城守将一脸的怒气,一脚将老卒踹倒在地。
赫连沱沱低着头仔细的回想着,猛然间想起了路过的那处山坡,怒喝道:
“走!回去!”
刚刚进城的骑军再度狂奔出城,赫连沱沱的心里十分肯定。
凉州军是故意调走自己,好掩护燕南山撤退。
而之前路过的那处山坡说不定就藏着伏兵。
太阳渐渐落山,已经对峙了几个时辰的袄玉心中焦急万分。
现在打也打不了,撤也撤不得。
“轰隆隆!”
袄玉身后的大地开始震动起来,大片北蛮骑军的旗帜出现在天边。
陈满仓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终于反应过来了吗?燕南山那边应该走远了吧,我们走!”
“撤!”
赵伦一声怒吼。
大队的右骑军士卒最后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远处的铁甲兵,杀意涌动。
随后骑军就对着凉州方向疾驰而去。
狂奔而至的赫连沱沱怒气冲冲,白跑了一趟东城城。
一向冷静地赫连沱沱也有些不淡定了,看着空空荡荡的山顶和那大队骑卒离去的背影,他不用想就知道燕南山已经跑了。
“将军,我实在是拦不住他们,足足有一万五千骑。
”袄玉面色有点尴尬的说道,毕竟一条大鱼从自己的手里溜走了。
赫连沱沱面色阴翳的看向远方,轻声说道:
“凉州军,我们走着瞧!”
从东城返回凉州的那条官道上,寂静无声。
徐夜正等在一处山坡之上,马背上的那一袭白色披风随着秋风吹拂而不停地摆动。
银白色的铠甲熠熠发光,一股儒将风采。
这装束与身后的五千名黑甲骑兵显得格格不入,但丝毫没有影响从五千人身上渗出的肃杀之气。
只见在那夕阳的余晖下,大片的黑点在天边出现,由远及近,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龙飞凤舞的右骑军军旗。
陈满仓快马来到徐夜的面前,颇有些风尘仆仆的意味,大笑着说道:
“燕南山已经撤回凉州了,你这招可真把北蛮的骑兵耍的够呛,来回白跑一趟,哈哈!”
看着并没有出现什么损伤的骑军,徐夜悬着的心也松了下来:
“遇到铁甲兵了吗?怎么样?”
“确实有点门道。”陈满仓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还有一队骑兵,感觉也非同一般。”
徐夜眼睛微眯,摆了摆手说道:“走,先回凉州再说!”
随即二人拨转马头,沿着来时的路朝着凉州狂奔而去。
两万骑兵的马蹄踩得官道之上一片尘土飞扬。
寂静的黑夜,凉城行营内好不容易逃回来的残兵遍布营中各处,到处都是在包扎伤口的士卒。
终于逃出生天的燕南山洗去了满身的泥泞,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紫色便服。
喝了不少雨水的他此刻斜躺在红木雕花椅上,燕南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燕南山的右手拖住脑袋,不时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双眼看着左手中的酒杯怔怔出神,满脸的郁闷。
出征之时带来的八万大军,经此一战,只剩下留守在凉城的两万兵马,结结实实的一场惨败。就算有凉州那边的大捷,恐怕也不能完全掩盖自己的失利。
送往凉州的战报到底该怎么写才能尽量保住自己的面子,算得上目前燕南山最头疼的事。
另外,比失败更让燕南山感到恐惧的是那死亡笼罩在头顶的感觉,那残肢断臂的战场不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沉思良久地燕南山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猛然起身,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随后大踏步走向了自己的书房。
没多久,一队快马就奔出了凉城。
北蛮葫芦郡持节令周同甫这几天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因为好不容易从凉州逃出的肖丘回来了。
同时还带来了凉州被破,大将不知所踪的消息。
周同甫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墙上的南境地图,原本河抚,凉州和东城三郡尽在手中,三郡之间可以快速的互相调动兵马支援,进可攻退可守。
没想到凉州军一战击溃己方八万大军,如今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日就攻破了凉州城,虽然凉州郡内的不少城池还掌握在手中,但是失去了凉州城这个重要的战略支点,那些城池的得失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地图之上凉州城像一把楔子一样牢牢的插进了三郡之中,将东城和葫芦郡隔了开来。
侍奉一旁的辛天游也是叹了口气说道:
“本以为凉州粮草充足,有一万多士卒坐镇,最起码能坚守两到三个月,没想到啊!”
周同甫自嘲地摇了摇头:“还是我们太轻敌了啊,可惜了那精锐士卒,没起到什么作用就折损殆尽。”
其实周同甫还有一句心里话没说出来,骑军可以损失,但是只要赫连沱沱不死,就还有用。
世家在朝内亲信众多,不是慕容家靠着一道昭命就能清洗干净的,等日后战事取得重大进展,让赫连沱沱登高一呼,必定降者无数!
这才是周同甫最看中南宫家的地方,可惜被徐夜横插一脚,直接就给杀了。
辛天游安慰地说着:“希望义弟那里能传来好消息吧。”
两人正交谈中,门外一名亲兵轻声地说道:“王爷,欧阳将军送来军报!”
辛天游愕然,刚说着就来了,连忙走到门口接过军报,挥了挥手让亲兵退下。
打开军报扫了一眼,辛天游原本有些低沉的情绪突然变得开心了起来:
“哈哈,义弟果然是一名帅才,领军绕过凉州。
直插东城城下,一战歼灭五万大周士卒,东城之围已解。”
“燕南山呢?”
周同甫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额。”辛天游顿了一下,有些叹惋的说道:
“原本是围住了燕南山,可惜在最后关头凉州骑军赶到,还是让他跑了,功亏一篑。”
“又是这个凉州军。”
周同甫皱着眉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安。
在起兵的这大半年中,北蛮军几乎攻无不克,连战连捷。
可是自从凉州军到来以后,北蛮军在战场上连续吃瘪,多名大将被杀,不由得周同甫不心惊。
“得想个办法把凉州军除掉!”辛天游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恶狠狠的说道:“这个徐夜一定会成为我们起兵路上最大的拦路虎。”
周同甫的眼珠不停地在地图上打转,随后说道:
“先告诉赫连沱沱,大军休整一下,伺机可以攻一攻柳州。”
“好,我这就去!”
辛天游也不迟疑地掉头就走。
屋内只剩下周同甫一人,周同甫看着地图上凉州城旁标着的一个大大的“凉”字,眉头越皱越深。
凉州城的刺史府内人满为患,凉州骑步军的校尉以上军官都到了。
人人腰悬利刃,身披铠甲,满目都是魁梧的汉子,此时一屋子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中间的陈满仓。
鉴于铁甲兵的威名日盛,徐夜特地把众将都召集起来听一听陈满仓的对阵过程。
大家好积累一下经验。
陈满仓详细地描述着在对阵过程中的点点滴滴,以及自己心中的一些想法,一旁的赵伦时不时地再补充几句。
徐夜边听边皱眉,满屋将领的脸色也渐渐有些有些凝重。
讲了半天之后陈满仓终于说完了,顿时觉得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喉咙里灌。
“照你这么说,借助战马的冲击力长矛才能堪堪入甲,入阵之后随着战马速度减小,武器的杀伤也就跟着越来越小,那岂不是失去了骑兵对步卒作战的天然优势?”燕宏毅有些吃惊的说道。
一般来说骑兵一旦入阵,才是对步卒最大的威慑,失去了最前排的拒马盾牌,马背上的骑兵可以肆无忌惮的砍杀步卒,而且左右腾挪之间非常灵活,普通步卒的刀剑很难伤到马上的骑兵,就算步卒手持长矛,但同样的武器,同样的攻击距离,无疑是马背上居高临下的骑卒更有杀伤力。
“是的!”
陈满仓回答道:
“而且骑兵随着杀伤力的减小,很容易被困在阵中。
一旦陷入重围,那骑兵和步卒几乎就没什么区别。
你伤不了铁甲兵,但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砍断你的马蹄,让跌落在地的骑卒直面他们的刀锋,到时候就是任人宰割!”
说完陈满仓的手就指了指自己的前方。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摆在正中央的桌子上,上面放着一具从战场上搜寻来的铁甲,已经有些破损。
但是这已经是徐夜能在战场上找到的最完整的一具了。
步军主帅朱天和不信邪,上前拔出刀就狠狠的劈了下去,不出意外。
在“当”地一声之后,铁甲碍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刀印,根本破不开铁甲。
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防御力面对骑卒都尚可一战。
若是与步兵对战,那简直就是一个杀器,怪不得多年前的南越铁甲兵战无不胜。
朱天和甩了甩被震得有些发麻的手腕,诧异的说道:
“虽然比不上重甲,但这铁甲确实远超普通甲胄太多了!”
徐夜看着议论纷纷的众将,也不插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副纹丝不动的铁甲。
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听到朱天和的话,徐夜苦笑着说:
“朱将军,可怕就可怕在铁甲兵的数量足有数万,要是只有几千,我骑军集中优势兵力,吃下或许不难。”
大家纷纷点头,当初组建重甲营,费尽千辛万苦才凑出了五千副,还是在搜刮了京城和凉州的军械库才拿出来的。
如今周同甫的铁甲兵足有三万,质量虽然不如你重甲,但是数量上远胜过你。
更何况铁甲重量很轻,步卒穿上之后行动敏捷,重甲则很笨重,要是遇上你重甲营人家可以轻而易举的逃走,你追也追不上。
一旁的陈满仓倒是颇显兴奋地嘀咕着:
“若是先登营能配备铁甲,怕是战力又要更上一层楼。”
顿时屋内翻起了一片白眼,这个时候还在惦记着先登营的装备,简直财迷!
“如何?”
徐夜转过头看着他。
“你们等一下!”
徐夜忽然惊呼一声。
随即转身迅速走入营帐之中。
众人互相面面相觑,不知道徐夜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