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夜府中。
裴落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拿着一个雪梨正在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时不时转了转,一脸慵懒。
徐夜于今早上朝,他即将出征平叛的事情已经传开,在斩魔司向袁青钢打了声招呼,他走后斩魔司的事务大体都要袁青钢来负责了。
另外,又找来了裴落,裴落原本是要打算回一趟武当山的,好在云州与武当山倒也在一个方向,于是便要和徐夜一曲前去。
两人正对着桌上的一副地图研究着,忽然听到卢大元的一声惊呼,“赵姑娘回来啦。”
赵灵素已经许久没有来徐夜府中,但是她的一些物品仍然在房中,徐夜并没有动。
赵灵素朝着卢大元微微点了点头,微笑着示意,随即径直走向大堂徐夜等人所在的地方。
“赵姑娘......”
裴落抬起头,连忙跳下了凳子,拿起一张椅子放在赵灵素面前笑道:“我听徐夜讲你这几天都不在府中,去了哪里?”
赵灵素没有讲话,只是盯着徐夜,徐夜也不讲话,低着头研究地图。
“你什么意思?”
赵灵素忽然开口道。
“啊?我什么意思,我没?”
“没有跟你讲话!”
呃。
裴落悻悻地招了招手,随后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继续啃着雪梨。
徐夜抬起头,“什么什么意思?”
赵灵素站起身子走到了徐夜身旁,缓缓道:“皇上为何会让你带兵平叛?”
徐夜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然而赵灵素继续道:“你一不是皇亲贵胄,二没有后台,三从未有过行军打仗的经历,更不谈有上面过人的谋略,为何皇上,会让你前去?”
赵灵素冷笑。
“你这么好奇,你自己去问他。”
徐夜抬起头,眸子里有些冰凉。
虽后便转身离去。
赵灵素望着徐夜的背景暗自捏紧了拳头,她已经从赵婉儿那里得知了,没想到父皇为了让徐夜名正言顺地娶了赵婉儿居然不惜让徐夜去平叛积攒功名。
可是那云州叛乱真是那么容易就能平定的吗。
那林袁泷曾经是北凉王陈义羽的帐下大将,在边军之中都素有威名,手下更有一支亲信嫡系部队“肃清军”,更是悍勇无比,又占据了各方攻守要地,就连麟州兵马指挥使林艳渡都被斩杀,头颅高挂城墙三天三夜被鹰隼争相啄食。徐夜去,完全就是找死。
赵灵素不知不觉地咬了咬嘴唇,还是别过头去。
既然徐夜自己去要去,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为何自己心里犹如被什么东西盖着一般,闷得慌,不舒服。
“一定是因为他还没帮我找到玉灵秘密的缘故,应该是这样......”
赵灵素心里如是想到。
————
第二日一早,徐夜准时出现在总兵府,领了军牌,便要出征。
城中,大明街西侧。
皇宫铁骑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徐夜披挂上马,左右两侧分别是裴落与赵灵素。
“阿夜,我们走吧。”
裴落坐在一匹白色骏马之上,他此时的装扮是身穿白色长袍,到有几分军士的样子来。
徐夜轻笑道:“走吧。”
随着一声高喝,一队人马就冲出了城。
街边楼阁之上,一位身穿红衣的男人有条不紊地喝着茶,就静静地看着徐夜等人出城去。
“王爷,要不要派人跟着?”
在他身前,一位穿着黑色官服的老者沉声问道。
“嗯,除了紫阳关,再派人跟着。”
“做事小心点,这场再不翻身,永远没机会了。”
老者沉声答应了一声,便褪去了。
而远在云州的永安郡的城池中。
林袁泷神色紧张,他坐在上首,摩挲着手中的青铜酒杯。
“没想到,皇上居然会派徐夜来平叛......”
林袁泷神色晦暗,在他下首旁边,是林由深。
林由深叹了口气道:“想当初徐大人给了我们一个立功的机会,皇上才将整个云州的兵马交由我林家,相信徐大人听闻后,想必也十分震撼吧。”
林由深叹了口气,悠悠说道。
林袁泷放下青铜酒杯,有手指按了按太阳穴,闷声道:“若不是李治相逼,我们又何故谋反!”
“李治这厮,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林由深也气急,猛地锤了下桌子。
“深儿,事到如今,我们不得不三思而后行了,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得对咱们林家十几口子,还有咱们几万兄弟负责......”
“徐夜毕竟还年少,并且从来没有战场经验,他此次前来,据说率领十万大军,麟州、怀州、儋州等兵马统统归他调度,俨然已经是大楚最大的兵马节度使了。”
林由深面色凝重,点了点头,他早就看出徐夜身份不凡,只是没想到竟然这般逆天,不到二十岁便掌管数十万兵马,恐怕是大楚开国以来第一人了。
就算是那威震各国的北凉王陈义羽,也是三十岁后厚积薄发,纵马沙场。
“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不打仗,是不是更好?”
林袁泷凝声道。
大楚以武立国,更何况到了景武帝赵珣这一代,景武帝更是励精武功,曾有过五次御驾亲征的经历,大楚军事力量也极为强盛。
若不是北凉王近日正与北燕打得白热化,恐怕此时来的就不是徐夜了。
“父亲的意思是?”
林袁泷站起身子,喟叹道:“大楚上下并未百姓水深火热一说,我等骑起兵,周边各郡各州没有一个响应的。”
林由深也站了起来,点了点头,父亲说的没错,眼下他们虽然占据一方,但也只是等死罢了。
“摆在咱们面前的,仅有两条路。”
林由深沉凝。
“一个,投降,咱们全家丧命。”
“二个,下定决心反了。”
林由深苦笑道:“父亲,莫非你还心存妄想么,这是诛九族的事情,逃不掉的。”
林袁泷转过身,负手而立看着墙壁上的地图道:“深儿,你且看。”
“云州,咱们已经占据了惠阳、永安、大雷、肃箩等六郡,皆是最为险峻的关口,尤其是甲云关,依山而建,北有长江极为凶险。
此处,是我们得以据守的关键,他是朝廷军北上的必经之地,同时也是北边四州的咽喉要道。目前,我已经在此处布下精兵三万,配有强弓劲孥,没日没夜地派人去周围深山之中砍木聚石,并且挖深挖宽护城河,加修城墙,建造了多处瞭望台、营寨以及地堡。”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拼了命挡住朝廷的南方军。徐夜此行前来,一直到麟州,各州俱已听闻,且多加防备。眼下咱们只能往西边打,只有这样才能积攒兵马,求得出路。”
林由深也是狠狠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咱们就打,先把云州全部拿下,随后进军溪州,先拿下安西节度使曹云雷那个草包!”
林袁泷笑道“我儿霸气,但是眼下却有一个更为险峻更为重要的事情交由来...”
“何事?”
林由深一愣。
“拉拢徐夜!”
林袁泷沉声如同惊雷,在房间中炸响。
林由深心中一惊道:“怎么可能!”
“徐夜此时身俱三州兵马总指挥使,领兵十万,正是心得意满势要平定我们的时候,他如何会加入我们,做这反贼!”
只要不是傻子,就绝对不可能放弃大官不做,而加入叛军。
林袁泷笑道:“话是这么讲没错,但他毕竟与你相识,我们也算是为他平定麟州魔教立下了功劳。但是他也不会单方面相信我们的说辞,我要你做的是,假装反水,尽可能博取他的同情,至少要做到延误他的战机,为我们西线大军攻下溪州争取时间!”
林由深霍然起身,肃然道:“我知道了,我连夜星驰。务必赶在他到达甲云关之前见他一面!”
林袁泷走到林由深面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定要秘密接近他,不要被别人发现!”
“除了他,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就是林由深,实在不行,就先放一些小城池给他,让他尝尝甜头,这种年纪轻轻就独揽大权的人,很容易为了急切地的战功而冒进,会更大程度上让他信任你!”
林由深望着父亲,重重点了点头。
————
仙露城。
徐夜大军已经赶赴至靠近云州反叛军据点最近的一座城池。
“将军,前方便是仙露城了,这里之后,便是惠阳郡的边界,叛军多盘踞在山林之中安营扎寨,与城池相互照应。”
徐夜身旁,副将张云路解释道。
徐夜点了点头,“先进城,初到此处不能立即鲁莽作战,还需要一步步考量才是。”
“这里和地图之上还真是颇有差别,如若不是亲自勘察,恐怕还真会失守。”
裴落笑道:“没错,这里地形崎岖,就算是平地上城池建造也很不一样,对于各种攻城的方式要求很高。”
说话间,众人已经进入仙露城。
晚间。
在后方勘察了一个下午的徐夜、裴落、赵灵素与张云路刘勇两个副将聚集在将军府上。
“想要收复惠阳郡,关键在与福海城,此城如同一座山峰盘踞在我大军前进道路上,倘若选择绕路到达惠阳城,则多需一日,并且这一带多山多林,难保不会有埋伏,恐将贻误战机,”
徐夜指着地图中央一座城池,沉声道。
“不错,将军。福海城城高池深,并且驻扎着精兵八千,周围山林中也多有营寨,并且城前空地极小,还被河流包围,初步估计仅可容纳一万五千人同时攻城。那样就意味着我们大部分兵力将会囤积在后方停滞不前。
等到我们兵临城下,他们势必会互成犄角之势,以作冲杀,届时我们必将腹背受敌。”
徐夜郑重点头,沉凝道:“不错,张将军所言甚是,所以我们想要攻取此城,有两种途径,一种是以雷霆之势迅速攻下城池随后在清理林中残军。”
“另一种是先清理了山林中的大小营寨,再统一攻城。”
裴落轻松道:“后面好一点,可以悄悄地进行,第一种你弄出那么大阵势,他们肯定会被惊动的。”
“没错。”
“将军也无须忧虑,不过是一座城池而已,再不济我大军就算攻不下,也可作围城之策。”副将刘勇笑道。
徐夜冷声道:“不行”,“我们时间紧迫,打的就是快仗,要议迅雷之势扑灭反叛之火,不能给林袁泷太多反应时间。”
众人点头称是。
“不管如何,明日先打再说,刘勇!”
“末将在!”
“明日你带你儋州本部兵马,先去探探虚实,记住,只需佯攻便可。”
至少先摸清山林营寨的具体位置和兵力,徐夜暗道。
“遵命!”
————
第二日一早。
刘勇便带着本部人马前往福海城关,徐夜等人则在远处山头之上观望。
因为不能引人注意,徐夜只带了一队贴身侍卫和裴落。
在这个角度,加上徐夜和裴落的视野,山林中一有风吹草动就能看见,便能确定出营寨的位置。
“龟孙子们,爷爷是三州兵马指挥使徐夜徐将军麾下战将,儋州折冲校尉刘勇是也!”
刘勇立于马上,亲自叫阵。
“此番我等蒙受天恩,领天兵十万前来讨贼,你等还不快快开城献降,或可面你们一死,否则等我大军攻破城池,鸡犬不留!”
城上忽然探出一将来,只见他挥手道:“放箭!”
数百支箭矢便飞向刘勇,他大骂一声“草!”举刀抵挡。
“给老子冲!”
话落,城门大开,吊桥放下。
一黑甲小将手持长矛,领着一队约两千骑的人马就冲出城外。
这队骑兵一出城就分为三波,以三叉戟的形式涌向刘勇军。
“雕虫小技!给我冲!”
骑兵之后,忽然又涌出一股手持盾牌长矛的黑甲军士,而在这群军士之后,则是清一色的弓箭手。
“这福海城的守将,好生奇怪。”
徐夜站在山头上,有些不解道:“按理来说,战场冲锋的排兵布阵,是先以弓箭射杀,再由骑兵攻杀冲散阵型,最后在出动步军势不可挡地冲杀过去收拾残局,可他却让骑兵先冲,是何缘故?”
裴落笑道:“你且看那股骑兵,并不是为了冲杀而去啊。”
徐夜定睛望去。
那股骑兵居然由分散的三叉戟再度重合,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出现在了刘勇军的后方!
与此同时,山林之中又摇旗呐喊,鼓声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