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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池乐·番外(十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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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瑛走进屋内,鹊散人坐在上座。

“我所知道的,已经全部教给你了。”鹊散人道,“剑法传予你,你须得自己领悟,至于心法,你自己这些年修炼的,不过是你爹留下来的其一,我在神木处教你的,是其二,还有其三。这套功法叫作臻阳决,乃是你爹师门不二传的秘法,这其三我也不得而知,不过我想到一个人,或许他会知道。”

”谁?“

“你师叔,方至青。”

仲瑛一怔,鹊散人提起这个名字,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当年你爹娘在魔界丧命,方至青是和他们一块的,这臻阳决你爹的师父只传了你爹一人,若你爹身陷险境,或是性命不保,绝不会任由师门秘法遗失,一定会传予你师叔。”

爹娘,魔界,丧命,仲瑛脑中不停转着这几个词。

“我本以为方至青如今在昆仑,可没想到你竟从来没见过他,而这次昆仑的人来燕城,也对方至青的下落避而不谈。“鹊散人抚摸鹦鹉的力道一重,鹦鹉扑扇翅膀飞开了,”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必得查清楚。“

仲瑛听完后,跪下对鹊散人道:“不论心法其三是否能找到,前辈的教授之恩,仲瑛不会忘。”说着郑重一拜。

鹊散人看着他,脸上没有笑容,可是神色却比之前要温和些了。她低头抚摸着怀里的鹦鹉,道:“起来吧,你可知道,这数月来,昆仑和尹家的人,都一直在燕乌集阙外窥伺。”

仲瑛微微一惊,但随即想到这是理所当然的:“昆仑要我回去受罚,尹家……”他眼神一沉,“不仅想要尹姑娘,还想要龙君的下落。”

“你知道就好。”鹊散人盯着他,“所以,你最好把你和那条龙的事,给我交代清楚。”

仲瑛默然片刻,将他和龙君相遇,初识,分开,重逢的事一一道来。

鹊散人听完,看他的眼里精光微微闪动:“你小子倒是好机缘,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机缘,竟被你碰到了。”

仲瑛看着地面:“这不算什么机缘吧?”顿了顿,忍不住道,“难道尹家人还不记教训,还想要抓龙君回去?”

“你说呢?”鹊散人轻笑道。“错已经犯下了,龙族已经得罪了,问题不解决,迟早也是灭族的命运,换做是你是我,难道不会一条道走到黑?”

“他们有胜算?”

“不算全没有。”鹊散人道,“毕竟这条龙出生不到百年,合全族之力,赶在它长大前将它重伤囚禁,起码能救救近火。”

仲瑛心中生出怒火,暗自压抑着。鹊散人笑道:“你急什么?你担心那条龙被抓,你没了倚靠?这倒不必担心,看在姐姐面上,我会护住你的。”她看仲瑛面无表情,眯了眯眼道:“难道说,你对那条龙,有别的意思?”

仲瑛不吭声。鹊散人道:“听说龙族化成人形,容貌都是凡人不可比拟的俊美,你,该不会是被蛊惑了吧?”

仲瑛仍旧不言语,相当是默认了,鹊散人笑容一下子收敛,脸沉道:“你可别生出什么痴心妄想的念头!”

她站起来,瞪着仲瑛,默了片刻道:“你在神木数月,玉鸦该和你说过,你爹娘的事,我从前的事了吧!”

“我是神木树冠里长大的喜鹊,开了灵智化为妖,又经千年修炼,才修成人形,那日渡劫,若不是你娘施以援手,我早已被天劫劈成焦炭!可是你看看我,”她张开手,浑身毫无妖气,眼角的纹路,鬓边的白发,“……还有半点妖的样子?”

“我为了那个人,废去修为,剖去妖丹,可是他还是抛下我走了。你看看我,就知道为情一字,生出的痴心妄想,有多么愚蠢!”

仲瑛垂眼。鹊散人走到他面前,声音沙哑,想起她自己的事,更夹杂了些许酸楚:“更何况,它是龙族,能活上万年,而你一个小小人类,不过是他爪下一个微不足道的生灵,你和他的距离,比人和妖,昆仑和瀛洲还要遥远千百倍。你可以做它的奴仆,从它身上汲点好处。但绝不能痴心妄想,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懂吗?”

“……”

她稍稍拔高声音,“你若做了错事,我便对不起姐姐,你懂吗?”

“……懂了。”

鹊散人放下一口气:“回去吧。”

仲瑛转身出去了。鹊散人独自站在屋子里,光投进来,在地上拉长了她的影子,凄清而孤独。

碧绿通透的酒液从玉壶里徐徐流出,倒进赤玉方斗里。

仲瑛看着面前灵气浓郁、香气扑鼻的菜:“何必这么隆重。”

“不算隆重。”尹梦荷站着又替他布菜,笑道,“只不过是给你看看我新学的几个菜而已,怎么样?”

仲瑛摸了摸鼻子,拿起筷子道:“那,多谢了。”

尹梦荷反而不高兴了:“你这是和我见外?”

仲瑛:“嗯……没有。”他看看桌上的菜,又看看尹梦荷,”看来你在这儿过得还不错。所以你打算在这儿一直待下去?“

尹梦荷一顿,慢慢放下筷子,坐下,轻声道:“留下来,也无妨……若你也留在这里的话。”

仲瑛一怔道:“我?”他摇摇头,“我只怕不会留下来。”

“什么?”尹梦荷一惊,”可是城主待你不错呀,她是你母亲的姐妹,她还把尹家和昆仑的人都挡回去了。“

“难道一辈子在她的羽翼下活着?”仲瑛道,“何况,我还想出去,多打听些我爹娘的事。”

尹梦荷张口欲言,又颓然闭口。仲瑛匆匆把酒菜吃了,起身道:“谢谢你款待,我先回去了。”

“等等!仲公子。”尹梦荷跟着站起来叫住仲瑛,“后天晚上,你有空吗?”

“什么?”

“后天晚上,请你出来一趟,我有话想对你说。”

仲瑛想了想:“好吧。”于是和尹梦荷告辞,匆匆离去。

仲瑛回到自己的小院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尖叫,一踏进院门,只见两个女弟子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看见仲瑛,爬起来仓皇地跑了。

仲瑛往里走,只见北屋的门已经破了个大洞,显然是刚才那两个女子撞出来的,走进屋内,只见龙君长发披散,面无表情端坐榻上,雏雁就窝在他头顶,抬着脖子细声叫着。

仲瑛一进来,龙君便直直盯着他看。仲瑛本来这些日子和他冷战,已经有后悔和好的念头了,可是今天鹊散人一番话,在他心里并不是全无影响,于是他径直走过仲瑛,往床上一倒,翻个身睡了。

屋里一时寂静,只剩雏雁的叫唤,叫了几声无人理睬,也不叫了。

雏雁因为沾染龙气的缘故,长得飞快。雪雁乃是上品的灵兽,生长速度十分缓慢,初时还没有仲瑛半个拳头大,但在龙君身边数月,已经比刚出壳时大了两倍,这几天长得更是迅速,不过两天,又大了一圈,绒毛也渐渐褪去,长出新羽。

小院。龙君独自一人盘坐在内室的榻上,双目紧闭,呼吸吞吐,他脸上、脖颈处以及手背上,渐渐泛起淡淡的金光。

随后金光逐渐地明亮,显现出鳞片的形状,底色为金色,而金色之上又流淌着五彩的华光。

那华光愈来愈灵动,浮动在龙君的人类身躯之上,仿佛被什么禁锢住了,在奋力挣扎。

就在要紧关头,龙君蓦地睁眼,吐出一口鲜血!龙魂在身躯中沉寂了。他的双瞳在一刹那间变为了竖瞳,放出冰冷却清明的光彩,但很快又微微扩散,变为一点无神。

他咳出两口血,下榻出房门,往小院外的某处走去。

仲瑛收剑结束今天的练习,回头看,只见游廊下站着尹梦荷,今天她没穿那身蓝白的弟子服,而是一身烟紫色纱裙,和天边的霞光彼此映衬。

仲瑛佩剑走过去,尹梦荷有些忐忑道:“仲公子,还记得我们今天约好的……”

“记得。”仲瑛道,”走吧。“

尹梦荷心下稍安,漾出一抹微笑道:“好。”

他们身后的远处,龙君静静站着,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抬步正要跟上,身后忽然传来几声叫声。雏雁扑腾着刚长几只新羽的翅膀,摇摇晃晃跟在龙君后面。

龙君看了它一眼道:“回去。”便往仲瑛两人的方向去,那雏雁不肯离去,迈着两只腿爪跟不上龙君,忽而在地上一滚,刹那间变作一个三四岁大,穿雁翅纹衣裳的女童,往前一扑抱住龙君的小腿,眼巴巴地看着他。

“呀……呀。”

今日恰好是燕乌集阙的灯市,街上热闹得很。

首饰摊后的老妪笑道:“上等的首饰,既好看又能作灵器用,相公,不买一支送给你家娘子?”

仲瑛道:“我们不是道侣。”

老妪呵呵笑起来,尹梦荷被她说中了心事,面庞染了薄红,笑着在首饰摊上挑了挑,拾起一支蝶恋花的步摇:”这支怎么样?“

仲瑛道:“挺漂亮的。”

老妪又呵呵笑道:“正是了,很衬姑娘,公子不给姑娘买一支?”

仲瑛:“没带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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