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辉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疏离，像是生出了一股清冷的淡漠来，有了保护自己需要的伪装。其实所有人都明白，这颗被磕掉的门牙，在这段过往的岁月里，带给他无休止的痛苦和恨意，以及被人异样的目光，是——自卑和难堪。
大部分人都经历过青少年时期的自卑和敏感，往往有时候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或许只是不合群，可你在别人看来，你的与众不同都是错误的。
尽管很多次，余辉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是对的，可他却不敢大声微笑，这些年，笑一笑都成了噩梦。
明明曾经有人说他笑起来真好看。
晏修抿了抿，心情也有些复杂：“我们来找你，也是想要搞清楚赵原为什么要打你？是所谓的校园欺凌单纯看你不顺眼，还是你们之间有化解不了的矛盾？”
待晏修说完，余辉沉默地摇摇头。
“都不是。”
晏修有些惊讶：“那是什么原因呢？”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赵原为什么要对同班同学下这么重的手，赵原甚至是对家里人也缄口不言。
余辉望着暮色的夜，静静道：“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人？”
余辉缓缓道：“我，赵原，还有一个女生是同班同学。那个女生是班长。”
余辉：“有一次我们几个男生旷课出去打篮球，班长找不到我们的人，就直接去找老师了。后来我们被训了，越想越不服气，就想报复班长……”
“那时候每周三放学后有音乐课，因为是课余时间，所以是自愿上课的。班长每节课都去，那天天气不好，等上完课天也黑了。我们就忽悠班长去关窗户，然后把她关在了里面。”
“本来我们想关半个小时就打开的，结果我和他们玩闹，不小心把钥匙搞丢了。钥匙好像落在楼下的花坛里。我们下去找了半天的钥匙都没找到，等我们找到钥匙上去，都发现班长跳窗走了，那可是二楼啊，她就那样跳下去了，腿也摔骨折了，在医院住了好几天……”
“然后班长就去找老师了，老师很快就查到是我们几个人做的，让我们写检讨请家长给班长道歉。本来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结果不知道是谁跟赵原说当时是我故意把钥匙丢了，搞得赵原以为我是主谋，就……”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场景，那天他吃完饭回来，看到赵原站在走廊上等他，面容严肃：“余辉，你过来。”
本来他们几个男生就对赵原有点儿意思，开始纷纷起哄：“哎呦！”
他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觉得怪不好意思，耳尖都红了，磕磕绊绊地问：“怎……怎……啊——”
话没说完，脸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疼得他火冒金星。
他闭着眼睛，只听赵原冷冷地说：“就是你带头欺负默默吧？故意掉钥匙是吧？”
他都来不及吭声，就被按倒在地上，赵原又是一拳。他不得已反抗，两人滚成一团，最后不知怎么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他的牙齿磕在了台阶上，甜腥的味道从口腔里涌了出来。
是老师来了才将两人拉开的，赵原自然是受了批评，还请了家长。
他那个时候心里不服输，觉得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莫名其妙地挨一顿打？也不肯接受赵原的道歉。
两方就这样坚持着，没想到双方父母和学校老师私下解决了。
这便是赵父所说的——赵原退学。
“后来赵原就转学了，唉……她倒是好，当时退学退得潇潇洒洒的，我嘛……”余辉怅然地道，“现在想想真的蛮可笑的，班长也没有错，所以那件事儿也算是我自作自受。”
他垂下眼眸，又说：“我留在学校里，被人嘲笑，被人指指点点……被孤立了。连笑都不敢大声笑，说真的，我倒是宁愿退学的人是我。”
周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虽然我们的安慰对你来说轻如羽毛，但或许你比其他人更坚强呢。”
余辉听到他这么一说，瞬地笑了笑：“好像是，现在别人看我有异样的目光，我会很坦然了，不再觉得手脚无处安放。”
余辉说：“不过当时得知赵原死了的那一刻，我还蛮开心的，觉得有什么执念啊，都放开了。”他诚实地剖白内心，“可开心也弥补不了我的下半截牙齿啊，因为我……有些后悔了。”
“后悔？”晏修有些不解。“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余辉的眼前渐渐浮现出了女生的面貌。
“其实……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生。”或许是岁月确实让他更加平和、沉静了，余辉仔细地想了想，突然说，“如果她要是没打我的话，估计我会喜欢上她吧。”他抿起嘴巴，笑得有些腼腆，“其实赵原很开朗的，成绩也挺好的，班上有很多男生都喜欢她，私底下封她为班花的，经常借机去问她题，帮她打水，请她喝饮料。不过她是副班长，班长是程默……”
“等等？程默？”晏修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哪个程哪个默？”
余辉说完以后，果然是晏修所认识的那个程默，他好奇地问道：“你认识程默？”
晏修没吭声，只是看了一眼周炎，这也太巧了？
“也就是说你和赵原没有矛盾，赵原打你是因为程默这个女生？”晏修有些惊讶，这仿佛根本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也就是说赵原和程默是同学，是朋友……
程默……
这个案件里也出现了这个女生……
为什么，这到底还有什么他们没有查到的秘密……
“是的……”余辉脸上有些尴尬，“其实那件事儿我也有错，那时候小，不懂事啊，所以造成了这种局面……”
晏修又问：“赵原除了程默这个朋友，还有其他朋友吗？”
“赵原的朋友很多，因为她性格开朗，但是程默只有她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