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啊,处座这趟派你过来,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王天木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处座早就发现了前几批运过去的货物里面有假货,这次派你过来,就是要查明是谁掉的包。”
原来如此!
耿朝忠恍然大悟,看来,这次任务的猫腻不少!
“照您这么说,现在处座让我护送的这批宝贝里,八成也有假货的了?”耿朝忠开口问道。
“不错,很有可能,就像我拿到手的这个鼻烟壶,”王天木从炕上拿起刚才端在手里的鼻烟壶,递给了耿朝忠,“你看看,这东西是真是假。”
耿朝忠接过鼻烟壶仔细端详,看这玩意儿晶莹剔透,做工精巧,但到底是真是假,那可真是一点都摸不着门道。
看了老半天,耿朝忠终于把鼻烟壶递了回去,苦笑道:“天木大哥,小弟对此一窍不通,您这和问道于盲没什么区别。”
“假的,”王天木哈哈一笑,也不难为耿朝忠,只是眼睛里却露出几分冷意,“这鼻烟壶,就是从前几批运往南京的货物中挑出来的,幸亏送之前找了个行家过了过眼,要不真送上去,那可就丢了大人了!“
耿朝忠也是一笑,王天木从货物里挑出几件精品送人,认真讲也是贪墨,但王天木能把这件事说给自己听,足见信任,心下也不由得微微有点感动,开口道:
“天木大哥,这次我能出来,大哥其中出力不少,小弟我实在是......”
“自家兄弟,说什么见外话!”王天木手一挥,打断了耿朝忠的感激之语,“要我说,还是那帮死太监嫌疑最大,宫里那帮死太监,前朝皇帝还在的时候就开始偷东西出去倒卖,然后在外面做个假物件回去糊弄人,你以为和平门外的琉璃厂一条街是怎么来的?”
琉璃厂一条街,就是在后世也很有名,最早,却是清宫太监贩卖故宫文物的所在,那里不少的掌柜,其实都是宫里的大太监!
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宫里的东西还剩下多少是真的!
“再说了,”王天木的声音突然放低,“处座是个讲究人,假东西,估计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耿朝忠也是一笑,很显然,这件鼻烟壶,王天木原本是打算送给处座的。
处座极为迷信,对民俗风水文物都有研究,他认为自己命中缺水,所以改的名字里也带了个水字。而他重用王天木,也不单单是因为王天木跟他相识于微末,更是因为五行生克里面有一条木生水,王天木这名字,也就意味着能补水,对他可是大吉大利。
耿朝忠甚至一度怀疑,处座重用沈醉,也是因为沈醉的名字跟水有关,还有处座的另一个属下萧洒,名字里也有水,所以耿朝忠最近也在考虑,要不要把名字改成方水。
王天木看耿朝忠低头沉思,还以为他在考虑任务的事情,伸出手拍拍耿朝忠的肩膀,开口道:
“当然,前几批运送的货物都是由军队负责,路途遥远,人多手杂,说不定是中途的押送人员贪墨掉包也说不定,但你现在护送的这批货可不一样,都是故宫里的精华,重中之重,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所以,这些宝贝,不仅要安全运回去,还要确保宝贝为真!“
“明白了,”耿朝忠点点头,“那,宝贝现在在哪里?”
王天木神秘的笑了笑,说道:
“先吃点饭,一会儿我领你过去。”
吃过午饭,王天木换了一件马褂,头上顶个瓜皮帽遮住了光头,耿朝忠则还是那身青色长衫打扮,两人结伴而行,没多久就来到了故宫门前,看着这堂皇巍峨气象万千,却又杂草丛生难掩破败的旧皇宫,耿朝忠一时也不由得有点唏嘘。
“别看了,亡国旧宫,晦气!”王天木点了耿朝忠一句,拉着他往里走。
从和平门走进去,里面有一排仅仅一人高的小屋子,这就是阉人们的居所了——虽然前朝某些大太监权倾朝野,但实际上限于祖制,他们的居住条件十分之差,不过有钱的太监早就在和平门外置办了宅子,甚至还娶妻生子,过起了“正常人”的生活。
王天木领着耿朝忠走进去,来到最东头的一间小屋子前面,敲了敲窗棂格,朝里面喊道:“金老头,出来说话!”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脑后还残留着一根小辫子,脑门光亮的老头跑了出来,睁开老眼昏花的眼睛看了王天木一眼,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畏惧之色,作了一个揖,恭恭敬敬的说道:
“王统领,您来啦?”
声音尖利,显然是个阉人。
耿朝忠听了他的话,却不由得一乐,转头看了王天木一眼,王天木也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说道:“这帮人还活在过去的世界,不过官名也不算错,我多少也算个大统领吧?”
说完,还不自信的摸了摸光头,不过却只摸到了脑袋上的瓜皮帽。
闲谈几句,问了问宫里最近的情况,王天木又开口问道:
“金老头,那间屋子,没人进去过吧?”
“回禀大统领,绝对没有,那帮小东西谁敢过去,老奴一定打断他们的狗腿!”那金老头腰板突然一挺,居然颇有几分威风。
“好,带我过去。“王天木下令。
那金老头应了一声,转过身就往里走,没想到这家伙看着七老八十,脚下步子确是飞快,耿朝忠迈开大步,竟然也只是勉强跟上,不由得又是惊奇又是好笑,笑道:“这老头跑的倒快!”
“那是,手脚不麻利,怎么服侍皇上?你没听说过吗?这太监除了没有屌,跑的比记者都快!”王天木笑道。
耿朝忠也是哈哈大笑,此时北平城里报社众多,很多小报记者平日里走街串巷,当地人都把记者叫“快腿子”。
转念一想,这太监可能练过啥武功宝典,跑这么快倒也不稀奇。
耿朝忠满脑子恶趣味,脚下却丝毫不停,没多久,三个人就来到了一座偏殿旁边,偏殿的大门上,还上着一把大铜锁,王天木走上前去,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殿门。
门被推开,一股子陈谷子烂木头的味道飘出来,只见里面灰尘满地,蛛网密布,显然已经荒废良久,殿里正中央有一个大牌匾,上面写着“慈寿宁安”四个大字。
“这是哪里?”耿朝忠问道。
“这是慈安太皇太后的做妃子时候的旧宫,也没住多久,和同治爷大婚后,很快就搬到了里面的慈安宫去了。”那金太监答道。
耿朝忠看了王天木一眼,意思很明白,东西放在哪里——他可没兴趣听这老太监讲清宫掌故,拿了东西赶紧走人是正经。
“就在那里。”王天木指了指牌匾后面。
耿朝忠抬起头,看着“慈寿宁安”的大匾,微微有点愣神。
没想到,这几件宝贝和历代皇帝的传位诏书一样,居然都放在牌匾后面!
想想也正常,放下面,只要仔细找,总能找的着,但放上面想要拿到,那怎么也得搬个梯子过来,这皇宫里动静一大可瞒不了人,这倒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天木大哥,你看过吗?”耿朝忠看了牌匾一会儿,回头问王天木。
“没有,我不看,我也不想看。”王天木摇头。
耿朝忠明白了,不看就没责任,东西都没见过,真的假的都和他无关,但如果看了,万一是个假的,那就有了嫌疑!
但自己是运宝的,岂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