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怎么会多到这个程度!”
官方负责人一手拿着宋道长塞给他的符咒,另一手拿着农具挡在身前,戒备的看着从墙头上攀爬过来的死尸。而惶恐畏惧的村民们,则被他挡在身后。
因为人手严重不足,所以官方负责人这个见过猪跑的人,也被临时征用来顶上了。宋一道长和马道长在村支书家围墙外面,负责扫清那些死尸,而官方负责人则在院子里,负责那些漏网之鱼。
然而这些源源不断涌过来的死尸骸骨,完全没有痛觉,除非打碎他们的天灵盖,不然他们依旧会拖着腐烂的残躯冲向村民们。
有不少村民已经被那些死尸抓伤了,正躺在村支书家的客厅里不断哀嚎着。而车队却因为出发的太早,完全不知道嘉村会演变成这个情况,随行的不像往常处理特殊事件时是医生,而是准备来进行尸检的法医。
但法医也丝毫不比医生差,此时用村支书家里临时拼凑出来的酒精纱布和药品,手脚利落的为伤员处理伤口。
“伤口我能处理得好,但是死亡的尸体上病菌太多,我恐怕被死尸伤到的村民需要立刻送去医院进行正式处理,否则很可能伤口感染,引发严重后果。”
常年与死尸打交道的法医很清楚它们身上有多脏,就算是他们,在平常工作时都要小心不要被死尸划伤。
法医想起自己还是个新人时,带他的老法医和他开过玩笑,说不用害怕这些死尸,它们又不会突然站起来。而这么多年来,不管他看到死相多骇人的尸体,也会在心中这样默默安慰着自己。
但是现在……
法医环视了围墙一圈,倒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今天晚上怕是不用睡觉了。
老师,你是预言家吗?现在死尸真的站起来了,还会主动攻击人。
他苦笑着,这样想着。
官方负责人匆匆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客厅里的村民,原本整齐的衣衫都因为这紧急的情况而皱巴巴还沾着尸水,但他也顾不上别的了,只是咬着牙让法医尽可能的处理,他们这边会争取时间。
该死的!偏偏是这个时候手机没有信号!
官方负责人还想交待着法医什么,却忽然看到自己面前的法医面色巨变,眼里带着惊恐。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了自己身后迅速扑过来的阴冷触感。
“小心!!!”
一声惊叫。
随即,官方负责人感觉自己被谁扑着倒向一边,一具温热的身躯重重的压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几乎是同时,痛苦的闷哼在自己身后响起,血液滴答着落在他的脖子上。
官方负责人一惊,连忙回头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
却看到村支书家那个叫杨函的儿子,帮他挡下了从墙头飞扑下来的死尸的一击,自己却被死尸的手臂捅穿了心脏。
落在自己身上的血,正是从杨函的胸膛流淌下来的。
“给我滚!”
官方负责人眼瞳一缩,愤怒让他忽然间有了更大的力量,手中的黄符直接贴向杨函身后那死尸。
死尸哀嚎着后退,被烧成灰烬。
官方负责人连忙扶住倒下来的杨函,法医也迅速跑过来查看杨函的伤势。
“杨函,杨函?你怎么跑过来了?”官方负责人的手几乎都是抖着的。
他处理过的特殊事件太多,自己都已经逐渐习以为常,早就不再畏惧生死。但是此时,他久违的感觉到了恐惧。
他怕杨函会死,他怕来不及救他。
然而杨函却面无惧色,只有解脱般的轻松笑容。
他抬了抬眼,一张嘴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我罪有应得,杨朵恨的是我,我知道。”
杨函笑着道:“其实每年杨朵来嘉村,我都知道她是冲着我来的,我应该以死向她赎罪才对。可是,我不敢,我怕我父亲会伤心,怕杨光和杨花过的不好,我放不下的东西,太多了。”
官方负责人一边应付着其他那些死尸,一边手忙脚乱的想要捂住杨函的伤口,减缓血液的流失。
“杨函,别说话,留着力气撑住!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你挺住!”
可是,那伤口太大了。
死尸完全是冲着杀死杨函来的,在他的胸口上捅穿了一个大洞,甚至能看到那里面的血管和跳动的肌肉。
杨函显然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他摇了摇头,慢慢伸出手,拽住了官方负责人的袖子:“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一切都因我而起,我罪有应得,杨朵来找我报仇也是应该的。”
“我的死会平息杨朵的怨恨,等我死之后,她应该就不会再攻击你们和其他人了。”
杨函喘了口气,停顿了一下,然后扬起迅速失去血色的嘴唇,笑道:“真好,我逃避了几十年,终于要面对她了。”
官方负责人的动作慢慢僵住,他看着杨函,不可置信道:“你是说……外面那些死尸骸骨,都是因为杨朵?”
“从来都是她,一直都是她。”杨函的眼瞳逐渐涣散,嘴里却还在呢喃:“我爱的,一直都是她,所有的快乐和痛苦也都因为她。”
当年那个小女孩笑着扑过来的时候,他觉得全世界都亮了。可是,他太懦弱,总是不敢回应她,想着时间还有很多,他们可以慢慢来,水到渠成的结婚生子,他会带她离开旺子村,在嘉村快乐的生活,安安稳稳的幸福。
可是……
世界都暗了。
杨朵死亡的时候,他所有的生命也都随着一起去了。
苟活下来,只是因为老父亲握着他的手,泪流满面的说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但,现在是时候了。
官方负责人眼睁睁的看着杨函的气息越来越弱,法医焦急的处理着伤口。
而马道长和宋一道长也因为体力被大量耗费,而逐渐精疲力尽,挥桃木剑的手也逐渐慢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死尸趁着这个空档越过两名道长的防线,攀爬上村支书家的围墙。
马道长心中焦急,却没有解决的办法。
正在此时,一阵剧烈的颤动忽然从旁边延伸到脚下,大地都在摇晃。
马道长强制稳定住身形,抬头看去时就错愕的发现——
月亮山后,竟然有金光逐渐璀璨,如同太阳一般将整个地区照得亮如白昼。
“宋道长!你看……”马道长赶紧回头,想要向宋一询问,却发现他的眉头死死皱着看向四周。
他跟着看去,这才看到,就在那金光亮起的同时,围攻着他们的死尸骸骨,竟然都在瞬间原地化为了齑粉。
当马道长看去时,只来得及看到白色的粉末随着夜风渐渐被吹开。
“这……发生了什么?”马道长惊呆了。
宋一道长却大致猜到了什么,他抬头,视线仿佛要越过月亮山,看向隔壁的家子坟村。
“燕师弟在那里。”
他严肃却欣慰的道:“好像有燕师弟在,发生什么都变得有可能了。”
与此同时,焦急的等在断开了链接的直播前的观众们,忽然听到从屏幕里传来两声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然后,屏幕上猛然跳出了画面。
观众们:“!!!”
屏幕里,所有被镜头照到的人都姿势各异的趴在桌子上,或是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样毫无知觉。
主屏镜头几次闪过黑屏,像是有什么影响它而电流不稳。
随即,所有观众都看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不远处缓缓出现。
男人有一张冷峻却俊美的面容,利落的下颔线,抿成直线的薄唇,冰冷锋利的狭长眼眸。
比俊美更加令人注意到的,是他不怒自威的威严。寻常人哪怕远远一望,都会被刺痛眼睛,畏惧的低下头。
而此时,男人修长有力的臂弯间,却抱着一具男性的身躯,动作间万分珍重,像是自己怀中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珍宝。没有人能够伤其分毫,哪怕是他自己,也不可以。
当他垂眸看向怀中的人时,原本冰冷的眼眸波动,染上温柔的笑意。
那身躯上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却双眸紧闭,没有意识。
正是燕时洵。
观众们惊呆了,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发展。明明屏幕黑屏之前,燕时洵还在和杨土说着话,其他人也睡觉的睡觉,和分屏互动的互动。
而此时,除了这个陌生的男人之外,所有人却都失去了意识。
简直就像是所有人都中了昏睡魔咒,灵魂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刚有人这么说完,就立刻有眼尖的观众看到主屏镜头的一角,扫到了趴在地面上的杨土。
——看起来就像是这个陌生的男人抱起了燕时洵,对当时和他在一起的杨土却连眼神也没施舍一个。
观众:“……这酷哥谁?难不成是燕哥老婆吗?”
燕时洵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的眼睫颤了颤,意识回到身体里的一瞬间,所有的疼痛都从四肢百骸蔓延上来,让他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痛哼,“嘶!”的倒抽了一口气。
从头顶上传来轻笑。
“所以,我告诉过你了,不如我来帮你。如果你自己掌控力量,真实映射进虚幻,你受的伤也会变成真实。疼吗?”
燕时洵眨了眨眼眸,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好像不是躺在床上或地上,而是躺在某个人的怀中啊!
他的肌肉瞬间紧绷,不顾自己的伤势就戒备的翻身想要站回地面上。
但抱着他的男人却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反而怕牵扯到他的伤口,顺势而为还帮着他借力了一把。
燕时洵在脚下踩在地面上的时候,身体打了个晃,因为头晕而差点没有站稳。
一直眼不错珠注视着他的邺澧立刻伸手,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身,却细心的避开了他腹部的伤口。
“你刚从伪阴神所掌控的世界里脱离,魂魄还不能很好的适应身体,不必这么心急。”
邺澧看出了燕时洵时刻都没有放下的戒备,笑着道:“放心,我不会是你的威胁。但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危险,你可以安心养伤。”
燕时洵虽然刚恢复意识,思维却一刻没有停止的运转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晚上的时候一切都还有迹可循,直到他因为看到了死尸而去找了杨土,然后一切就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骸骨,血月,提灯村民……
看来,他陷入杨朵的世界的时间节点,就是那个时候了。
燕时洵立刻翻出手机。
界面重新动了起来,信号恢复,私人账号上跳出一大串未读信息的提醒,像是催魂一样。而最上方的时间,显示的是12点零六分。
正是他在杨朵的世界时,一直注意到的那个停止了的时间节点。
在他的注视下,时间缓缓跳到12点零七分。
燕时洵严肃着眉眼抬头看向邺澧:“所以,杨朵是将我们所有人的魂魄都带离了身体,进入了她掌控的世界?”
邺澧轻轻点头:“在那里死亡,魂魄就会死亡,再也无法回来。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伪阴神的力量已经足够媲美现实。”
燕时洵扬了扬手机:“两种不同颜色的月亮,农家乐和村子停留在半年前的状态,停止的时间,我和张无病不同的时间,最重要的,是杨云说的话。”
——‘你们的身体,还睡在农家乐里。’
正常人不会使用这种表述方法。
“不过,其他人怎么样了?”燕时洵抬腿就要往嘉宾们所在的房间走,想要去看看众人的安危。
但是刚一迈开脚步,他就“嘶!”了一声,身体疼得几乎无法挪步。
燕时洵的肩膀和锁骨都被杨朵洞穿,堪比古代人铁链穿琵琶骨的重刑,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抬手,都应该说他意志强悍到不可思议,甚至能压制过自身的保护机制,控制自己的肌肉自如活动。
尤其是他的腰腹和大腿也被开了几个洞,其中大腿上的伤擦着股动脉过去,只差一点就会造成失血休克而死。
这种伤势,正常人已经躺在病床上痛不欲生了,只有燕时洵把所有的疼痛都转化为了战力的兴奋剂,直到这个时候才因为体力的严重透支,而重新感受到了虚弱。
邺澧伸手从燕时洵腋下穿过,让对方可以依靠着自己的身躯借力。
他没有阻止燕时洵的行动,他很清楚燕时洵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所吸引他让他移不开眼的也正是如此。所以,他不会制止燕时洵。
他只是会用另一种方式,不动声色的节省下燕时洵的精力。
——先一步替燕时洵准备好他所想要知道的所有答案,让被燕时洵视作责任的事情,全都被妥当的安排好。
“放心,所有人的魂魄都平安无事的回到了他们的身体里,没有被伪阴神盯上的人,只会以为自己做了个过于真实的噩梦。只有那个没出师的道士,因为重伤濒死,魂魄记住了死亡的记忆,会导致头疼几天。”
邺澧颇有些无奈的道:“所有人里,只有你受伤,且最重。”
“燕时洵,也爱护一下你自己啊。”他的声音近乎叹息。
燕时洵本来想要推开邺澧,但奈何他的身躯已经近乎脱力,肌肉颤抖着站都站不稳,他也只好无奈的暂时靠在邺澧身上。
好在邺澧似乎是因为体质问题,肌肤微凉,是令人舒服的触感,没有燕时洵想象中的难受。而且邺澧高大的身躯像是山岳一般有力,即便燕时洵将全身力量靠过去,依旧稳稳的支撑住了。
燕时洵原本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他瞥了眼邺澧,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没有反驳。
邺澧的眼眸染上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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