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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喜嫁丧哭(13)(1 / 1)

时间紧迫,所以嘉宾们决定先去能够获取到晚饭食材的地方“踩点”,像是就在农家乐前面的月亮溪,和后面的月亮山,距离不远又能够密集获得晚饭食材,就是最好的选择。

杨云在听到嘉宾说的节目规则后,也颇有些好奇嘉宾们会做出什么样的晚饭来。

毕竟张无病刚刚和他沟通,不用农家乐常用的和城市里没什么区别的现代化厨房,而要借用农家乐里老式灶台,供嘉宾们使用,让嘉宾们从捡柴火、劈柴、烧火、做饭,全流程感受。

虽然现在环绕在家子坟村附近的山脉已经一副秋天的景色,不少枯枝也刚刚好可以当做柴火,但如果是毫无经验的人上山捡柴火,可能还是要艰难些。

而且农家乐里的老式灶台已经有年头了,光是清理可能就要一会儿,大铁锅也笨重,成年男性举都有些吃力。要真是按照张无病说的来,那嘉宾们可有的苦头吃了。

杨云这么想着,看向嘉宾们的眼神也带上了同情,不由背着张无病,偷偷摸摸的和前来和他问路的嘉宾传授了一些经验。比如山上哪里能找到果子啊,哪里的树木比较好作为柴火啊,月亮溪哪一段溪水比较好借助地形捕鱼等等。

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并且因为父亲早死而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杨云,对附近一带的情况摸得很熟悉。毕竟他从小就要一个人上山捡柴火,捕些小动物当做加餐,也下水捞鱼捉虾,尽力让母子两个的餐桌上丰富些。

虽然小时候的日子过得很苦,但因为有母亲的陪伴,现在想想竟然也都是温馨幸福的。

所以当杨云兴致勃勃的说起这些事时,也带上了自己的情绪,将本来枯燥劳累的事情也描述得险趣连连,仿佛上山下溪都是寻找宝藏的探险之旅。

听得嘉宾们连连点头,大呼有趣。

张无病本来和导演组的人远远的缩在院子的最边缘,在直播设备照不到的地方统筹着节目。

但他看着院子门口聚集起来半天不散的众人,越看越纳闷,然后才在瞥到旁边燕时洵脸上兴味的笑容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们是在作弊!

张无病“蹭”的从藤椅上起身,急急的掏出旁边的大喇叭喊道:“不许请外援,你们这算是买挂行为!老板,让他们自力更生体会农家生活,不要告诉他们。”

嘉宾们一哄而散,假装自己刚刚只是碰巧路过,碰巧听到。

杨云被嘉宾们和张无病逗得笑得直不起腰来,直朝张无病摆手道:“毕竟山上地方太大了嘛,我这不是怕他们回来得晚赶不上午饭。”

张无病听了一愣,暗道也是,尤其是之前在山上还看到了尸体,虽然说再碰到的概率很低,但是万一嘉宾们进山跑得太远也容易迷路……

不等张无病思考完,就看到杨土被从旁边农家乐的建筑里推了出来,手上还带着手套一副刚刚还在干活的模样。

竟是燕时洵在那些嘉宾们围在杨云身边的时候,转身去厨房里找了杨土来。

在张无病还没有做出决定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燕时洵就已经提前考虑到了嘉宾们的安全问题,把杨土这个知根知底的找来,跟着嘉宾们上山下溪保证嘉宾们的安全。

毕竟杨土从前常常跑来家子坟村玩,从杨云的话里得知杨土是他最好的玩伴,经常一起上山下溪找乐子,那杨土对这里一定也很熟悉。有杨土在,就不用担心嘉宾们迷路,或是去了有危险的地方。

杨土哭笑不得的回身看向身后的厨房:“燕哥,我还得在厨房里帮着处理食材呢,要不然赶不上午饭时间……”

“交给张大病就行。”

燕时洵迈着长腿,闲闲的从厨房里走出来,肌肉紧实的手臂懒洋洋的搭在杨土的肩膀上,像是在日光下晒着太阳的大型猫科动物,泛着慵懒的力量感。

“所以,他们上山的路就交给你了,你对这边也很熟悉吧。”

燕时洵的身高足足比杨土高了半头,再加上他常年充分锻炼而练就的好身材,力量带来的压迫力十足。

“放心,这不算是作弊。你只要跟着他们一起走,确保他们不会迷路就行,其他的不用你干。他们也很喜欢你,不想多和他们聊聊天吗?况且,这还算得上是摸鱼偷懒的好机会,在厨房里干活,哪比得上上山玩?”

当他微垂下头看向杨土时,让杨土说不出拒绝的话。

杨土边笑着摇头,边将手上的手套往下摘:“真是说不过燕哥,总觉得燕哥好像有特异体质呢?什么事情让燕哥一说就觉得好合理,完全找不出拒绝的借口。”

“行吧。那张哥,厨房里的活儿就交给你了。”杨土笑着将手套扔给另一边看傻了眼的张无病,冲燕时洵挥了挥手示意,然后快跑了两步去追已经走出院子的嘉宾们了。

在路过杨云时,这两人还笑着碰了碰拳头,一副兄弟感情好的模样。

而张无病已经顾忌不到别的了,他手忙脚乱的在空中倒了好几手才接住杨土扔过来的手套,一抬头杨土已经跑远了。

“这,这是让我干活?”张无病不敢置信。

燕时洵走过来一拎张无病的衣领,就将他甩向厨房的方向,漫不经心的嗤笑道:“我看你很需要体会一下纯纯的农家生活啊,张大病。农家乐么,导演带头与嘉宾同乐,导游在旁边负责加油。”

张无病向厨房里瞥了一眼,就看到了堆在地上好大一大堆的蔬菜。

很明显,这就是刚刚杨土在厨房里处理的食材,准备要作为中午的午饭。而现在,这堆活儿被转交给了张无病。

他看了看那一大堆足有几十斤的食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心脏颤了颤,总觉得自己会被累死在厨房里。

张无病敢怂不敢怒,哭丧个脸试探着问道:“能,能不干吗?”

燕时洵拍了拍张无病的肩膀,冷漠无情的把他扔进了厨房里。

“加油。”

张无病:“qaq。”

而看到了这一幕的观众们,笑得好大声。

[导儿啊,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啊,刚刚还强迫别人去劳动,现在就轮到自己了吧?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没想到燕哥还这么有综艺天赋,节目效果直接拉满。]

[哈哈哈刚刚导演掏出个大喇叭出现在镜头前的时候,吓我一大跳,还以为他要发火呢,没想到是幼稚园级别的,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嘶,在燕哥的分屏前蹲着真是个明知的决定,一丝一毫都没错过燕哥的英姿。我的天,要不是亲眼看到真的不敢相信,就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再看的时候燕哥已经从院子门口到厨房了。这是什么?轻功吗?]

[???前面的,轻功是不是离谱了点。我愿称之为——魔法!那个小哥说的没毛病啊,燕哥就像是有特异功能一样,他说的话好像都好有道理的样子,完全无法反驳,总是迷迷糊糊的就觉得燕哥说的对。]

[刚刚燕哥低头的时候,我踏马直接心动!斯哈斯哈,这波是给燕麦放的福利吗?这个死亡角度都能这么好看是我没想到的。]

[笑死我了,前面简直就是燕麦的自我修养,自己在夹缝里扣福利啊这是。不过他们是要去山上吗?看着景色真好啊……心动了,我也想去旅游看枫叶了。这档节目果然是旅游综艺,我信了!]

因为农家乐里美好的景色和放松的氛围,观众们也都渐渐从之前的愤怒和惊吓中脱离了出来,开始全身心的沉浸在节目悠闲的出游氛围中。

而之前在山上的时候,因为工作人员反应及时,很快就把直播主屏调整了角度,所以看到树林里吊死人那一幕的观众并不算多。

偶尔几个有截图分享出来的,也很快就被视频平台和社交平台以“图片违规”的理由删除了,并没有传播开来。

所以,虽然节目遭遇了突发的直播事故,但好在有惊无险。在及时向官方汇报的情况下,被很好的处理了下来。

因为节目组之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所以现在官方舆论小组处理起来已经很熟练了,很快就将网络上所有相关的截图和讨论删得干净。

那截图和录屏他们也都看了,在利用官方的科技手段还原清晰度,并一帧一帧慢放之后,可以清晰的看到,节目组在树林里看到的,是一具已经死亡多时的吊死的尸体,死相可怖。他们都觉得骇人,更别提平常被保护得很好的普通人。

这种截图,不宜在网络上传播。

只是……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

其中一名以前有着相关经验的官方异常事件处理部门的成员,指着屏幕上被放大到所有细节都纤毫毕现的图片,疑惑的道:“虽然没有到现场看,但从这个腐烂程度粗略的看,少说也得有半年左右了。而且这尸体又挂得不太高,按理来说,应该会有山里的动物来啃食尸体,但这个却完全没有类似的痕迹。怎么回事?”

另一名成员也被吸引了:“确实,而且吊死尸体的麻绳并没有过多损耗也很奇怪。半年过去,尸体在夏季高温下腐烂出的尸油尸水应该腐蚀麻绳,导致麻绳和尸体接触部分的纤维发生断裂才对,最不济也应该半断裂,而不是现在结实的吊在树上的状态。”

“刚开始我以为是那种特意跑到山林里结束生命的人,毕竟这些年这种行为不在少数。一些人想要死在自己喜欢的地方,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安安静静的死去后,就被山里的动物当做食物吃掉、腐烂化作泥土,重新归于大地。但是。”

那成员示意其他人看向截图里那具尸体身上的衣服:“这个穿着打扮,看上去很像是当地村子里的人,而且周围也没有看到背包之类的东西,不符合我刚刚说的那一类人的标签轨迹。”

“但如果真是村里的人吊死在这里的话,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发现?而且村子里对彼此之间的消息很是灵通,如果一个人没有征兆的长时间没有回来,不会引起村里人的注意吗?”

“村子不同于城市小区,尤其我看过这附近的地势了,家子坟村对外没有任何通道,想要出门只能先翻过月亮山。这种相对闭塞的环境下,理应家家对彼此很熟悉才对。别说一个人好几个月不见踪影了,就是村东头的人晚上回家晚了,村西头的人都能知道。”

“可能是我处理特殊事件太多了,所以忍不住联想。我想知道,是什么情况下才能让一个人失踪都没有人报案?就算家子坟村地处偏僻,可能没有依赖官方的习惯,但村里失踪了个人,村里怎么也应该流出些消息才对吧。但你们听燕先生和那位叫杨土的村民的对话,杨土就在山那边,却对此毫不知情。”

“等等,家子坟村没有对外的通道?不应该是,之前不是有过修路计划吗?它隔壁的嘉村都紧挨着一条公路,家子坟村就算地理位置不好,也应该有一条乡道方便他们日常才对。”

“刚刚调查的时候我看过档案了,当年确实有过在家子坟村修路的计划,那时候家子坟村还不叫这个名字,叫旺子村,家子坟村是后改的,而且没有报备过官方,官方档案上一直是旺子村,只有当地人才这么叫。但是修路计划提出来的时候,遭到了家子坟村村民的激烈反抗,他们认为修路的路线会破坏他们祖坟的风水,不仅祖先们会托梦骂他们是不肖子孙,他们的后代也没办法受益于祖坟的风水。因为他们闹得太厉害,当时的工作组没办法,只好撤回来取消了。”

“所以一直到现在,家子坟村进村出村都要翻山?这样的话,不仅他们自己的消息闭塞,如果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外面人也不知道啊。”

“确实,但向南地区的宗族制是出了名的。他们那边没有村长村委会,只有族长和宗老会。虽然无奈,但我们又不能强迫人家接受,毕竟是他们自己的文化风俗。”

“杨氏?总觉得这个姓氏,我好像听哪位大师说起过。而且家子坟村……我之前好像在工作中遇到过给村子改名的大师,我记得那位大师和我说,那个村子是他见过最业障最重的。这次死的人,该不会和这个有关系吧?”

“虽然你们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在看不到现场的情况下,你们说什么都只能算得上是合理猜测。”

旁边的人无奈的道:“只能等当地的法医把报告发给我们,我们才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如果只是普通的凶杀案或者自杀,和我们部门没有关系。我们只负责鬼神一类造成的特殊事件。”

官方负责人没时间为下属解惑。

接到燕时洵的电话之后,官方负责人很快就和当地取得了联系。虽然因为杨土的讲述,已经参加工作多年嗅觉敏锐的官方负责人,已经知道当地很可能已经被杨氏族人浸透,恐怕无法处理。

但是按照流程,他并没有直接越级处理,而是依旧联系了当地,声音平和得听不出任何异常。

接电话的,恰好是一位杨姓官方人员的秘书。

在听到官方负责人说,是家子坟村发现了尸体,疑似是上吊导致的,秘书礼貌的表示自己会将事情转交给相关人员,然后连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就挂断了电话。

官方负责人稳住气,稍等了一会儿,再给当地的警方打电话时,对方却一脸茫然,说自己并不知情。

但是,在听到事情发生的地点是在家子坟村的时候,接电话的那位却有些为难的停顿了一下,委婉的表示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就不需要再处理了。

官方负责人的脸终于沉了下来:“什么叫死了就不需要再处理了?是他杀,自杀,还是意外?不论如何,不应该有个结果吗?再不济也应该派人去看看,把尸体收回来,让家属来认领吧。”

因为官方负责人没有亮明身份,接电话的那位也只是当他是外地来的过客。毕竟家子坟村周围大山的外面就是公路,还是会有不少人从那里经过的,也许是上山游玩的时候恰巧看到了。

接电话的那位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你是外地路过的吧?既然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也没伤害到你什么,那劝你还是不要管家子坟村的事情,事情办完了就赶紧从那附近离开。这是为你自己好,既然没你什么事,就不要引火烧身。”

官方负责人眉头紧皱:“为什么?那尸体你们就准备放在那里吗?没人管?”

“不是我们不管,但有心无力啊。”

接电话的那位以为是对面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干脆道:“这么和你说吧,家子坟村姓杨,我们这的大姓也姓杨,上面管事的下面办事的,都姓杨。懂了吧?他们宗族的事,我们不好管,也管不了。左右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办法,所以也就这样了。”

末了,他还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你要是借宿的话,最好去旁边的嘉村,别去别的村子,尤其是家子坟村。办完事就赶快走,今天的事就当没看见。”

挂断电话,官方负责人的脸已经阴沉得不能看了。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枯坐片刻,终于拨打了向上的电话。

“有一件事我拿不准,需要向您汇报,由您来决定如何处理……对,家子坟村……”

……

在嘉宾们上山之后,燕时洵就单手拎起张无病之前坐的那张藤椅,直接搬到了院子门口,悠闲的躺在藤椅上慢悠悠的晃着,半眯着眼眸看向高远晴空下的漫山红云。

阳光透过散落在他额前的发丝,细细碎碎的撒在他的睫毛上,冲淡了他眉眼间的锋利,让那张极具攻击力的俊美面容柔和了下来,看上去,颇有些岁月温柔的意味。

邺澧没有和嘉宾们一起外出,而是像空气一样,一直沉默的站在阳光下的阴影中,无声无息的注视着燕时洵的身影。

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哪怕擦身而过也不知道自己身边就站了一个人。

而此时,邺澧定定的注视着燕时洵俊美的面容,墨色的眼眸中闪过惊艳。

如果是为了这份岁月温柔的话,可转战杀敌三千里,也可解甲归田,铸剑为犁。

只要能把这份天地间唯一的奇迹,拥在怀中……

农家乐的院门朝着月亮溪,只需要走十几米就能触碰到溪水。

而从燕时洵坐在院门的这个角度,他甚至不需要刻意抬头,就能顺着藤椅摇晃的弧度,看到高远没有一丝云的天空、倒映着月亮山满山红叶美景的月亮溪。

景色开阔,美不胜收。

但燕时洵并没有完全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份悠闲中。

他的目光同样被农家乐周围的村屋吸引了。

之前杨云就有说过,他父亲死后,村里人将他们母子两个赶到了村子最边缘自生自灭。而从离月亮溪这么近的位置来看,也确实如此。

但农家乐周围,却还是有不少村屋。

这些房屋看起来盖得年头不多,砖石都还没有被风雨磨损,燕时洵猜测,可能是村里人在看到杨云的农家乐开得如此好,才在这附近渐渐盖起了房子,可能是想要分一杯羹,也可能是觉得这里风水好。

但因为这些房屋现在都门窗紧闭着,一点声音也没有,所以燕时洵也看不出屋主的本来意图。

院子外面的围墙下,红的粉的花朵开得正好,随着爽朗的秋风不断摇摆着花瓣,看起来很是勾得人想要伸手去摘一朵。

燕时洵的目光没什么目的性的落在一旁,看着那些花瓣,心里却还想着其他的事情。

所有的事件就像是东一块西一块的线索,他隐隐察觉到它们之间的联系,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以致于它们被四分五裂。无法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真相。

先是早餐店老板杨光,和被妹妹报复上山、丝毫不被在意死活的杨花。杨云的话证实了家子坟村就是当年杨花出逃、杨朵死亡的旺子村。

再是昨天在嘉村借宿时,村支书明显的一脸忧愁和忌惮,还有后院的那口镇魂井。杨函和杨土的态度也很令人生疑,像是有什么事情,是杨光不知道或是没有告诉他的。

而本来就对阴气十分敏感的张无病,却做了一晚的噩梦,并且在山上,还有上吊死亡的尸体。

明明就在翻山的必经之路上,尸体在树上被挂到高度腐烂,却无一人发现。就算说是两村之间因为矛盾而封了路,也有些奇怪,难道就没人发现周围人失踪吗……

燕时洵的脑海中,所有的事情都像是幻灯片一样重新播放,想要从中理顺出脉络来。

他杂七杂八的想着,目光无意识的落在旁边墙角下的花丛上。

却见一只白嫩的手出现在了燕时洵的视野中,伸手将那花采了一朵。

燕时洵沿着缩回去的手臂看去,就看到一名穿着漂亮布裙子的少女站在围墙外,正欣喜的低头嗅着手里的花朵。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花朵刚被摘下来落在少女手里,就有些蔫嗒嗒的没有生气。

像是察觉到了燕时洵的目光,那少女好奇的回身看来,在短暂的惊讶后,干净清澈的眼睛里染上笑意。

“呀,是没见过的人。”

那少女有些好奇,开朗的笑着向燕时洵问道:“你是农家乐的客人吗?我之前没在村子里见过你,你可真好看。”

燕时洵没想到这少女的性格这样开朗,微微一愣后,也稍微从藤椅上直起了身,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太随意。

“嗯,我是来农家乐玩的。你家是在村里的吗?”

“这个要怎么说呢?我家好像是这里的,但其实不是这里的。”

那少女的笑容大大的,眼睛里干净得没有一丝阴霾,仿佛她到此为止的整个都是阳光。

她说的话很怪,让燕时洵忍不住皱了眉。

而且他在这少女身上看到了一丝书卷气,不同于杨土和杨土那些年轻朋友漫山遍野跑过后培养出来的爽朗直率,少女更像是长时间伏案学习后养出来的沉静。

但现在,那份沉静和书卷气却都被少女开朗明媚的笑容所遮盖住了,像是她毕生的快乐都在此时展现。

燕时洵见过很多人,三教九流,贩夫走卒。

见得多了,他也自然而然的养出了一套自己看人的方式,只要看对方的行为举止和衣着打扮的习惯,就能把对方的身份猜得八九不离十,没有走眼过。

可是,燕时洵现在看着这少女,却有些困惑。

他从少女身上看到的,应该是城市里长年学习养出来的书卷气和良好教养,不应该属于一个闭塞的村落。但是少女自己表现出来的,却是如此的开朗快乐。

问题在于,这村子里的女孩不应该活得如此快乐才对。

从进入家子坟村开始,燕时洵就始终在留意着路过的村子里的情况。但是很少有看到女性独自出现,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在自家门口晒太阳,或是年轻人笑嘻嘻的从村子里穿过打闹。

而之前路过那老人的时候,对方指着白霜的穿着底气十足的破口大骂的行为,也在说明这对老人而言是稀松平常的道理,他觉得女性就应该穿得严实,而他年龄摆在那里,他骂什么小辈就要听什么。

不然,也不会那样理直气壮。

而杨云向他诉说的过往,也说明家子坟村对女性的要求很严苛,女性在此活得并不快乐。当年杨花杨朵的遭遇,更是家子坟村对待女性残忍的最好证明。

可是,就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这名少女却被养得如此开朗,没有表现出一丝常年被打压后的郁郁内向。

两种不同的信息冲击在一处,让燕时洵起了疑心。

但不等燕时洵想清楚,那少女就笑着凑过来,自我介绍道:“我叫江嫣然,你叫什么呀?”

江?

江俨然?

不姓杨,不是杨氏宗族的人。

而且,“嫣然”这个名字,和村子里整体的起名风格显得如此不相同。村子里就算是男孩也会起一些更好养活的名字,何况是不被村子里重视和喜爱的女孩,为什么会这么认真的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难道是她的父亲对她过于疼爱,所以才会在整个村子都偏向男孩的大趋势之下,逆宗族而行,将美好的祝愿给了女儿?

燕时洵搭在藤椅上的手指下意识的勾了一下,心里升起了疑惑,面上却半点不显,只笑着回道:“江嫣然,真是个好名字,看来你父母很疼爱你。”

名字和生辰八字,是驱鬼者大多不会随意告知他人的重要信息。

在这一行里,名字和八字都像是一种定位信号,被人知道就像是被人拿到了可以克制的把柄,如果对方起了恶念,很容易就会中招。

但是燕时洵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在少女期待的目光中,从薄红的唇间缓缓吐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是,燕时洵。”

“是的,不过我父母死得早,是我叔叔养我到大的。他很疼我,我也很爱他,他和我父母没有什么区别。”

名为江嫣然的少女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的手里还捧着刚刚摘下的花,明媚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如此美好,是足以被画进画家笔下的油画里的景色。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听上去就是个大人物。”

江嫣然毫无阴霾的笑着向燕时洵夸赞道:“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吧?真好啊,还能自由的离开村子。”

燕时洵垂眸,笑着道:“你想要离开村子去外面的话,也很容易。杨云杨土他们很心软吧,你把花送给他们,他们一定会愿意带你出去玩的。”

江嫣然摇了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原本明媚的脸上有一瞬间的难过情绪,但很快就恢复了笑意。

“不啦,我已经放弃了,反正也没有希望。”

“而且杨云……”

后面那一句江嫣然的声音很轻,就算燕时洵有很好的听力也没能听清。

但等他从藤椅上直起身,从刚刚仰躺着的悠闲姿势变得严肃起来,身躯前倾双脚落在地面上时,江嫣然又闭口不言。

“你在这呀?”

“这边的花好好看啊,我们也摘一朵回去吧。”

“好呀,摘了花之后我们继续去村里玩吧。”

就在江嫣然闭了嘴的下一刻,从围墙的转角小跑过来好几个女孩。在看到江嫣然和她旁边的花丛时,女孩们都惊喜的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气氛欢快而轻松。

燕时洵的目光审视一样从那些女孩们身上滑过。

即便那些女孩们穿着和江嫣然相似的裙子,但她们身上有和杨云杨土相似的东西,却没有江嫣然刚刚带给他的那份与众不同的感觉。

这些女孩都比江嫣然的年龄要小上一些,看上去最大的也就十五岁的样子,最小的可能还没到十岁。

从她们的讨论话题和语气中来看,竟是隐隐以江嫣然为中心。

在女孩们出现之后,江嫣然的表情就有一瞬间的扭曲,刚刚本来想要开口说出来的话也没有继续说出,而是抿了抿唇,选择了沉默。

但不等燕时洵重新看去,江嫣然脸上就又恢复了那过分明媚的笑容,招呼着女孩们采了花之后和她一起去村子里玩,女孩们也都异口同声的答了声“好”,看起来兴奋又期待,不知道是什么游戏能让她们如此高兴。

“燕时洵是个很好的名字,你看起来也是个很好的人。”

已经和女孩们一起跑走的江嫣然,又转身小跑了回来,裙角在空气中飞扬。

她在藤椅旁边站定,笑着将自己手里的花朵递出去,放在燕时洵的掌心里。

“你是个好人,你没有罪孽,所以你应该笑才对。”

江嫣然笑得灿烂,冲燕时洵轻声道:“所以,如果晚上听到了声音,不管是什么声音,不要出门。”

“等睡过这一晚之后,就走吧,离开村子,回你自己的生活。”

说罢,江嫣然就又活泼的一转身,裙角飞扬。

她笑着冲燕时洵挥了挥手,然后跑开了去:“不要再见啦,燕时洵。”

燕时洵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少女问个清楚。

然而,少女就像是流动的风,不曾存在的雾,很快就流走了。

抓不住,留不得。

燕时洵半坐在藤椅中,神情有些怔愣的看着少女和女孩们眨眼间便跑得很远的身影,修长的手指虚虚拢着被赠送的花,愣着神不知道想到什么。

“怎么了?”听到笑声的杨云围着围裙,两只手上还都是面糊,赶紧从厨房小跑出来看看:“我刚刚听到声音,是发生了什么吗?”

看起来,杨云刚刚就在厨房里忙碌着中午的午饭。

而张无病也从厨房里探出个头,好奇又怂怂的向外张望。

“……没什么。”

燕时洵缓缓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合拢,将那花拢在掌心。随即,才重新挂上礼节性的笑容,抬头向杨云道:“刚刚有很多女孩子来采了花,又跑了。”

杨云看了看旁边已经被摘秃了花丛,并没有生气,笑道:“哦,是村里的女孩们,让她们去玩吧。”

“快快乐乐的,尽情的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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