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
抛开荣国府的是是非非不提。
却说同一天的早上,孙绍宗睡眼惺忪拔出腿来,顺嘴吆喝了一声‘晴雯’,才发现要找的人其实就在身下。
眼见晴雯闭着眼睛碎碎念,赤条条的身子直往被子里缩,孙绍宗就知道今儿是指望不上她了。
而在香菱屋里伺候的两个小丫鬟,又显然还没有到点上工。
孙绍宗便只能自行起身,抓过衣服胡乱的往身上披挂。
穿越过来四年多了,除了头一年不太习惯之外,他几乎都是由人伺候着起床,很少亲自动手穿衣服。
再加上这冬天的衣服本就繁琐,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
这时香菱从旁边的小床上起身,一面伸手去够床头的衣服,一面小声道:“爷先稍等一下,我这就起来伺候着。”
“用不着。”
孙绍宗赤着胸膛,上前又把她摁回了被窝里,不容置疑的道:“既然来了天葵,你就好生歇着,爷有手有脚的,难道还穿不上几件衣裳了?”
因香菱的例假提前了几日,昨儿干脆就让出了大床,任孙绍宗与晴雯胡天胡地的折腾了半宿。
这要是换成阮蓉、尤二姐,那是断然不肯的——同丫鬟一起滚床单倒没什么,可把自己的床让给丫鬟睡,在她们看来却是原则问题。
也就是没什么心眼,又素来和晴雯亲善的香菱,才会这般大度。
话说孙绍宗牛是吹出去了,可这衣服还真就不那么好对付。
没奈何,他干脆胡乱裹了裹,到堂屋里向石榴、芙蓉求援去了。
却说又是一番鸡飞狗跳之后,眼见孙绍宗洗漱整齐,开始就着天边的亮色用饭,阮蓉便自里间出来,将不知谁画的平面图摊开在桌上。
又趁着孙绍宗三口吞下一条鹅腿的功夫,往他身前推一推,道:“老爷看看,按这格局改一改,可还使得?”
孙绍宗现在所住的小院,堂屋和西厢都住满了。
东厢原本有一半是内书房,后来剩下的一半也让儿子占了去——到底是年纪渐长,总不好老听着‘摇床曲’过夜。
再加上小丫鬟们,占去的边边角角,这院子委实再塞不下一房小妾了。
更何况孙绍宗还是要先后纳两个进门?
故而在府里置备‘别苑’的事情,也就迫在眉睫了。
其实这倒不难,毕竟孙绍宗不在的这二年里,便宜大哥将后邻一座三进院落买了下来,打通隔墙之后,除了扩建梅园,也还剩下不少的屋舍。
因也才闲下来一年多,平日里又维护得当,倒也不用大兴土木,只要重新装修一下,就足堪使用了。
而阮蓉递来的平面图上,正是其中数一数二的院落。
这约莫是之前那户人家独生子的住处,环境布置的很是雅致,空间也十分充裕,安排平儿和邢岫烟住进去,依旧绰绰有余。
然而阮蓉却并不是这么打算的。
“依着我,是让香菱妹妹搬过去住,让平儿住到西厢来——这一来那边儿地方宽敞,囡囡以后也能有个单独的房间,免得爷施展不开。”
“咳!”
“二来香菱妹妹同那邢姑娘,都是读过书的,彼此也好相处。”
这听起来似乎也有道理。
但孙绍宗却嗅出了其中隐含的酸意与敌意。
若邢岫烟与平儿住进去,于情于理都该以邢岫烟为主。
可若换成是香菱,自己却断没有委屈女儿的道理。
届时邢岫烟反要屈居侧室,这可不符合自己要礼遇她的承诺。
看起来秀外慧中的邢岫烟,给阮蓉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否则她也不会如此煞费苦心。
不过到底是老夫老妻,就算看在儿子面上,孙绍宗也不好把话挑明了说。
于是随口找了个由头道:“不妥,这院子离着远了些,爷可不耐烦来回折腾——还是就近找两个挨着的小院子,好生整修一番,让她们两个比邻而居吧。”
阮蓉见计策不得售,情知是被看出乐端倪,讪讪的也不好再说什么,更怕孙绍宗会因此着恼,于是忙使了眼色,让人抱来儿子缓和气氛。
见儿子规规矩矩的问号,又小大人似的坐到了椅子上,孙绍宗便挑那不腻的荤腥,夹到儿子的碗里。
父子两个皆是狼吞虎咽,但小孩子毕竟饭量浅,孙绍宗这里刚吃了个三成饱,孙承毅便丢下饭碗,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不多时,小家伙又拎着柄木刀,叉腰堵在了门口,学着戏词里的强人吆喝道:“呔,兀那汉子,可敢与某再决一雌雄!”
这却是上回父子两个笑闹的续曲。
要说到底是老孙家的种,这小家伙还不到三周,却愣是比别家五六岁的还魁梧些,奶声奶气的抡着木刀,竟也是有模有样。
阮蓉上前又是‘小祖宗’、又是‘兔崽子’的,好说歹说他都不肯收了‘神通’,只得转头向孙绍宗求助。
孙绍宗嘿嘿一笑,用筷子往桌上磕了磕,也学着他的口吻道:“兀那娃娃,老子如今正在用饭,你若是个好汉,就先坐下来,等老子吃完再战!”
这话却是管用的紧,孙承毅忙向乳母讨了小板凳,拄着刀‘虎视眈眈’的盯着亲爹用饭。
未免的坏了他的肠胃,孙绍宗故意减慢了速度,足足吃了两刻钟才满意的放下碗筷。
然后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揪起儿子,来了个单臂慢动作版的大门五郎切株返,把小家伙丢到罗汉床上,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就听身后传来儿子的控诉声:“娘、娘!爹爹偷袭我!”
还知道偷袭了!
孙绍宗愈发乐不可支,走到半截又觉得不能厚此薄彼,于是特意去了女儿屋里,用胡子‘叫’醒了她。
…………
却说这里里外外一耽搁,等到前院马厩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虽说孙绍宗迟到早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过今儿情况却有些特殊。
故此他利落的上了马车,就待催促张成快些赶奔衙门。
“大人、大人!”
这时门洞里忽然跳出个油头粉面的主儿,一开始孙绍宗还没认出来,后来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是乞丐保长洪九。
不对,现在他已经是前任乞丐保长了。
而从今天起,他新的官方称呼则是:大理寺司务厅执事洪锦。
这听起来十分唬人,其实连不入流都算不得——毕竟司务厅的正经官职,也才从九品而已。
说穿了,就是个小吏而已,和黄斌那捕头比起来只是好听些,实权却还未必及得上。
不过这等差事,就已经让洪九喜出望外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天不亮,就打扮的如同孔雀开屏似的,跑到孙家的门洞里候着。
眼见他凑上来,满面堆笑的就要拍马屁,孙绍宗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少在这里啰嗦什么,骑马了没?没骑的话,本官先借你一匹,老实跟在后面。”
其实洪九是做了马车来的,但孙绍宗这么说了,他哪还敢吐露实情,忙不迭从马厩了借了匹马,一路挨冷受冻,却精神不减的跟在张成车后。
说今儿是个特殊的日子,可不是指洪九这厮头一天当差。
依照孙绍宗现在的位分,莫说是洪九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便真有七八品的差遣,也不值得他大动干戈。
真正让孙绍宗不想迟到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昨儿大理寺上下,已经统一了思想,今儿他就该正式上书朝廷了。
二来么,除了洪九履新之外,孙绍宗新聘的师爷秦克俭,也要走马上任了。
这厮可不比当年的程日兴,很是持才傲物的一个人,既然打定主意要用他,那就得给以足够的尊重——哪怕这厮最近打秋风的行径,其实很不值得尊重。
说起程日兴来,还真让孙绍宗颇为遗憾。
原本想劝他去大理寺,任个八品京官,也好再续主仆的缘分。
但程日兴思量再三,还是迷着门子的想做个百里侯。
这毕竟是早就应下的事情,他既然坚持,孙绍宗也不好再劝,只得托关系给他在吏部挂了缺,约莫最迟年后,他就能走马上任了。
当然,毕竟是举人身份,再怎么有孙绍宗的面子,那些上县、大县也是轮不到他的。
一路无话。
紧赶慢赶到了大理寺,孙绍宗自马车下来,就见洪九冻的脸都木了,鼻涕直往下淌都没知觉,那还有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不过这在孙绍宗看来,倒显得顺眼了不少。
于是吩咐张成带他去司务厅报道,自己点卯签到之后,赶奔后衙花厅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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