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迟到,果然是变成了旷工。
孙绍宗与程日兴边吃边聊,就花了大半个时辰,后面还要听取刘全的汇报,这里外里折腾完,都已经临近晌午了。
与程日兴的闲聊,倒还罢了。
但刘全的汇报,却让孙绍宗颇有些失望。
不得不说,他当年想出的这桩官倒买卖,利润着实丰厚的紧,两年间几乎得了四倍的利润。
然而可惜的是,孙家最终收入囊中的数目,却有些差强人意。
这其中主要是根由,就是因为多出了个意想不到的角色——王子腾的长子王仁。
以十万两银子起家的木材生意,最后总共获得毛利润四十六万两有奇。
而刨去各方面的挑费,还剩下三十五万九千六百八十三两的纯利。
可这位王仁老兄,仅在一年之中,就先后‘挪借’了八万九千七百余两!
而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得了三万两银子的孝敬——这部分,原本被计算在运营费用当中。
也就是说,如果算上那三万两银子,这两年多的所得,差不多是三家均分的局面。
当初乘船北上时,就觉得这位王公子出手阔绰、排场喧天,实在有些过于高调了。
现如今回想起来,才知道那厮大把大把使出的银子,其实是从自家‘挪借’去的。
当然,两年多能有十几万两银子入账,也算是极有赚头的买卖了。
再说这官倒的买卖,哪有不给领导儿子上供的?
故而孙绍宗倒也没太过在意,只是对那王仁的观感,在无形中又下降了不少。
而这生意中的另外一名合伙人,对此的意见,可就大了去了。
…………
荣国府,曦云阁。
王熙凤那一双丹凤三角眼,直似刀子也似的,割在那账册上,像是要把那一行小字,从宣纸上生生剜出来似的。
也就是王仁不在眼前,若真在眼前的话,她都恨不能把对方的心肝剜出来,看看到底有多黑。
人心不古啊!
知人知面难知心啊!
想当初,自家这位大哥在京城时,是何等的老实本分、谨小慎微?
以至于当初自己想都没想,就把他从生意合伙人的名单上给排除在外。
谁能想的到,满打满算下江南也不过是一年六个月而已,王仁就彻底换了面目!
八万六千七八两银子!
足足八万六千七百两银子!
也亏得他前些日子,还敢没事儿人似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若早知如此,当初真该把他送来的礼物,一股脑都丢出去的喂狗——不,直接砸在他脸上,才算是消去心头只恨!
却说王熙凤正愤愤然愠气不止,偏还碰上了火上浇油的。
“二奶奶。”
就见来旺跪在地上,垂首道:“小的本不该多嘴,可这里面的道道,总也该告诉您一声——其实除了这八万两银子,大爷还拿了三万两的孝敬。”
只这一句话,就足见王仁是个不会做人的主儿。
因为来旺本就是王家的奴才,现如今也是跟在王熙凤身边,王仁但凡有些手腕,或者对他和气些,来旺也不至于在这时候开口挑拨。
还有三万两银子的孝敬?!
王熙凤的胸膛急速起伏着,在衣襟里撑起两团蜜桃也似的轮廓。
但她虽然在大方针上屡屡犯错,这人情世故上却最是精明不过,略一思量,就瞧出了来旺的挑拨心思,
当下将吊梢眉一挑,冷着脸呵斥道:“既是该有的孝敬,又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难道大爷还当不得孝敬了?!”
来旺愕然抬头,见她怒形于色的样子,这才记起了二奶奶的手段,当下忙叩头道:“小的胡言乱语,还请二奶奶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你好歹也是有功的。”
王熙凤说到这里,不耐烦的一甩袖子:“先下去见见你的爷娘妻小,回头我还有话要问你!”
来旺如蒙大赦,慌忙爬起来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他这一走,王熙凤顿时没了顾忌,啪的一下子,把那账册扫到了地上,愤愤道:“捞银子都捞到自家人头上了,还敢在姑奶奶面前装模作样的——我呸,什么德行!”
自从得知贾琏的真正心意之后,王熙凤生儿子的心思,自是烟消云散。
再加上因为当初查账余波所致,她在家中的权柄,远不如原著中那般只手遮天。
两方面加起来,倒让她对这金银细软的贪婪,愈发的不可收拾起来。
眼下生生少了五六万两银子的进项,那能不让她愤恨至极?
也亏得孙家那边儿还算仁义,并未把王仁的亏欠算在她头上,而是准备计入挑费之中,由两家共同摊派。
否则的话,她怕是真要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想到这里,她愈发恼恨王仁,却又不知该如何看待那孙绍宗。
唉~
那该死的贾琏,怎就偏偏瞧上了他!
想到这里,王熙凤就满腔的无奈与不甘,身为一名女子,却在争宠上败给了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这是何等的悲哀与荒唐?
偏那孙绍宗又似乎,完全没有接受贾琏的意思。
贾琏那一厢情愿却又矢志不渝的,就更让王熙凤觉得难堪了。
当初她失手打死林红玉,也正是因为林红玉被逼急了,当面拿这事儿嘲讽她,否则王熙凤也不至于会失去理智。
唉~
颓然的叹了口气,王熙凤把那账册重新捡起来,心不在焉的翻了几页,忽然快步出了堂屋,向正在扫撒的两个丫鬟问道:“平儿呢,又死哪儿去了?怎得这半天都不见她的踪影?”
那两个丫鬟忙丢了手里的活计,上前禀报道:“平儿姐姐方才领着大姐儿,好像是去老太太那边了。”
这里的大姐儿,指的自然是王熙凤的独生女贾巧姐。
现如今这贾巧姐也有八九岁大,模样生的十分标致,称得上是不逊乃母之风——就是性子太过娇怯,不似父母,倒与那人称二木头的贾迎春,有几分相似之处。
听说平儿是陪着巧姐,去了老太太那里,王熙凤自不好派人催促。
于是只得在家中坐立难安的苦等。
约莫又过了两刻钟,才终于见到了平儿回来。
王熙凤立刻上前一把扯住平儿的腕子,不由分说将她拽进了堂屋里,劈头就是一句:“你的缘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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