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江城最大的生鲜卖场,张安怡眼见刚才声线优雅,却说着“我也要吃”这种近乎孩气无赖话的男人,顾自打包一般动作干脆的扫货。
唉!
这真让她无奈。
她是万万没想到程美人他竟是这样的美人。偏她无法拒绝。吃人的嘴短,她吃了他那么多……
只是这菜钱还是他出。。
见他毫不手软,手起刀落一般快狠准的拿下各类的肉食:牛羊鸡鸭鱼虾蟹经由那修长漂亮的手指,以漂亮的流线型线条被一概的掷入,囊括进购物车。
张安怡看得肉疼。她原本想着一天再省个四十块的餐费,三个多月下来就又能多一笔进账,算一算能足足省下四千多块呢。再加上提薪多出来的钱,还有本来的工资。她的买房储备金便能涨一次大的!
张安怡眼巴巴的看着购物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增长。她吁了口长气,一横心咬&唇暗道:
罢了罢了,那每天五十块的餐补,她就不省了吧!出差完了不管他要不要,她都给了他就是。
反正,哎,她也喜欢吃肉。就当享受美食了!
做了一个多月的饭友,程奕对张安怡的口味已然了如指掌。是以,都不用开口问她,直接拿货。效率高得不行。认真说起来,这俩人在吃饭上头饮食偏好还挺一致:都爱吃肉。脾胃相投。
而跟在后头的张安怡愁完了饭钱,看看购物车里一水包装精致的食材,又犯难了!
是她长得很贤良淑德,还是他以为只要是吃货,就一定厨艺了得?她瞅他这一派华贵雍容,淡定安适的闲雅模样,他都不担心她手艺的吗?
思及此,张安怡很犯愁。
老实说,她的厨艺只是堪堪果腹的水平。而且,她几乎没有料理肉食荤菜的烹饪经验……
长年吃素,使得她基本没有做荤菜的机会。仅有的不过是回家后,帮着妈妈打打下手,做点准备工作而已。
所以就她那不入流的,完全称不上厨艺的做饭技术,要怎么满足他挑剔的美食家的味觉。她真担心,她会糟蹋了这些昂贵的食材。
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家生鲜卖场是市区最大,也是最好的一家。食材新鲜优质,价格亦然不菲。张安怡感觉压力很大!
心随念转,她垂眸看向程奕那双白净有力的大手。截至目前为止她所看到的,这双手做什么都动作优雅,驾轻就熟。做什么都又快又好,从来不会慌乱笨拙。
能制图,会开车。他那些大大的,幅面加长的设计图纸,每一张都仿似千头万绪,各样的细节小处,复杂精细到无以复加。她看着都要犯晕;
而他开车,总能开得很快还十分的稳。就是削个水果也好像比别人更灵巧。那么他这双仿佛没什么可难得到的手,会不会下厨呢?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张安怡便立马掐灭。饶是他厨艺精湛又如何!他每日工作都忙不完了。何况,他不也说了,他买菜她做饭。
钱不够,力来凑。自觉自己饭钱摊得远远不够的张安怡,倒是很情愿干活,多多出力。嗯,她望着潇洒扫货的男人,心说,看来她很有必要恶补一下,啃一啃菜谱了!希望勤能补拙……
挑完了菜,挑水果。水果挑完了,宽大的购物车已填满泰半。以为要去结账了,却不料,程奕回身瞧她一眼,挑了嘴角噙着笑,目标明确的推着购物车转战零食区。
张安怡跟在后头,几次张嘴又没奈何的闭上。不用猜,他这是给她买的。而从他挑选的手速,足以证实她先前猜得没错。他果然是一次就买很多,松鼠囤货一般。
她有心想阻止他,但又有点难为情,不太好意思开口。好像她有多笃定这就是给她买的。
程奕瞥见她微揪起的眉心,也大概明了她的纠结。但他的手并没有停歇。毕竟投喂她,正是他暂时所能有的追求方式。
送花?他担心会操之过急,吓到她。对于追求她这件事,程奕不想太过急进,而适得其反。
他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向她表白一击即中。而现在显然并不合适。瞧瞧,她都想撇开他,自己吃饭了!而这段时间,其实真挺忙的。他没有太多闲暇能带她出去玩,逛街看电影。
目前他能做的唯有小火慢炖,润物细无声。反正她那句:“还买东西给我们吃”他是真听心里去了。
吃货嘛,也好哄。跟小孩小动物似。她爱吃,他就投其所好,多给些吃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吃货的心则是美食煨的。时长月久,他总能慢慢捂熟了她,让她愿意同他好。
出了超市,程奕没急着走。他拎着大包小袋的也不让张安怡帮着提,又带着她拐去了商场里的一家厨具专卖店。
进店前,张安怡侧头瞧了瞧程奕,明亮光线下穿着件灰蓝色薄呢外套的他,双眸熠熠俊颜秀逸。那一脸的白皮子,白得发光润洁如玉。生得好,个还高,挺拔若松。走在路上风度翩翩实在好看!自超市里这一路太多的人都在看他。
而此刻,他两只大手提得满满当当,却依旧神清气爽,洁雅从容。看不见半丝忙乱与疲累。她一下就想到了姜工说的男人身材高大些,做事都精神。这话虽听着有点主观片面了,但放到程奕身上确乎恰如其分,一点不差。
只她想,程奕体力好精神佳,与他白润的皮肤,乌黑浓密的头发也有着分不开的关系。象有些老人常言的,一般头发好气色好的人都血气旺盛。中医称头发为“血余”就是这个道理。血气盛,头发才会好。而人的皮肤更是内&脏&器&官健康与否,最直观的体现。
这么一看,程奕简直就是一个健康宝宝,得天独厚。
※
程奕象一个行走的散财童子,所到之处就一个字:买!
张安怡发现了,他这人买东西不爱瞎逛。对自己要买什么,那是相当的有成算。但凡他会拿眼看的基本都是他要买的,效率高得很。所以虽然他买得多,却用时短很快很迅速。
不过一会子功夫,他即大手一挥,买下一整套厨具。由店员直接给送货上车。
张安怡苦着脸,跟着坐上车。
她很发愁!非常的!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意料……
她本来只想着自己随意果腹,填饱肚子就得。虽然肯定会犯馋,但数数省下的银子,她也还能熬。反正先前她不也这么熬过来了。而若是她自己开火,一把草(一份蔬菜),一个小锅子,饭勺的就够了。哪用这阵势……
可是现在。。
食材精良,厨具一流,还有个味觉挑剔的食客。
单剩她这个下厨的——
一个毫无技艺可言,全无把握的蹩脚厨娘!
顶不过巨大的心理压力,在程奕发车前,心虚的张安怡终于忍不住小小声朝他言道:
“程工”她微红了脸,特别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做饭不好吃呢!”
程奕侧头看她,轻轻扬眉问:“有多不好吃?”
他声音里有浅浅的笑意,是明显戏谑的语气逗趣一般。
张安怡脸更热了。她顿了顿,一咬牙,很是难为情道:“基本上,我只能保证煮熟,做的干净。”
程奕看住耷拉着眉眼,神情沮丧臊得红苹果一样的姑娘。他心中一柔,软乎得不行。
“那就行!”他低低一笑,口气十分淡定。
张安怡:“……”
她眨巴眨巴眼,盯着他清浅迷人,英俊得象个王子似的笑脸,再说不出话来。唉,他话都说成这样了,她还能怎么说呢。。
行吧,总归她丑话说在前头,也算给他打了预防针。只愿他不要对她有太高期望就好。
程奕笑睇着她,片刻后,才转头发动了车子。能有多不好吃?他勾着唇角,心说,真不好吃也不怕!不有她下饭呢吗。
因为东西实在太多。临到巷子口,程奕便给李工他们几个挂了电话,让下来帮着拎一点。待回到住处,几个人都围上来打量程奕新买的厨具。姜工则笑眯眯看看程奕,再看看张安怡。越看越觉得这俩小孩,有戏!
隔天中午,程奕开车捎着他的厨娘回到住处,准备自行开火的第一顿午餐。
临时百度钻研,背了好几道菜谱。昨晚又相当好学的请教过姜工的张安怡,系上围裙,带着参赛选手的心情站在了厨房。
今天她要做一道鱼,烧个排骨,再炒黄瓜,来个汤。极有自知之明的她为稳妥起见,决定先挑战基本款的家常菜。事实上,这也是她现在所仅能有的选择。先前同程奕一起吃的酒店里的那些花样菜品,她还只能望而兴叹,根本做不来。
鳜鱼是昨儿在超市便现杀料理好的。她自然不是要做徽州传统名菜腌鲜鳜鱼。她做最简单的清蒸鳜鱼。毕竟第一次给程美人做饭,就把鱼皮煎破,未免也有点太拿不出手。而清蒸,鱼的卖相会好看很多。
“蒸鱼豉油2匙、料酒1匙、食用油2大匙、姜2~3片……”
对这道菜只有理论知识,并没有实战经验的她一面调料,一面不由自主,不无紧张的背着菜谱。生怕会遗漏出错。
“呵呵呵……”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
张安怡闻声回头,程美人正倚在门框边对着她低眉浅笑,一脸兴味。她登时又不好意思了,觉得有些丢脸。
唉,也不知他来了多久,看了多久。这人跟大猫似走路轻悄,而她注意力都放在菜上压根无暇它顾,竟全无所觉。
“要帮忙吗?”黑眸明亮,眼里都是浅浅笑意的男人,轻挑了嘴角非常绅士的问。
“不用。”张安怡马上应道:“程工,你忙你的去。饭好了,我叫你。”
他忙着呢!这会都是带了工作回来的,都不能午休。
“行!不要帮忙,那我做事去了。”程奕又瞅了瞅她,挂着弧度好看的笑容,姿态优雅的转身去忙事了。
约莫一个小时后,三菜一汤上了桌。
张安怡搓了搓手,用看美食评委的眼神看住程奕。
程奕含笑瞥她一眼,拿筷子逐一品尝。
唔,她倒没有自谦。这些菜好是谈不上,但也说不上有多么坏。不咸不淡,不油不腻。只是不够鲜美,不够可口。
鱼蒸的有点老了;排骨烧得有些太甜,口感发苦;番茄蛋汤,应该是醋放得多了些;炒黄瓜嘛,还行。虽说大概炒久了点,黄瓜不脆,也不是诱人的翠绿颜色,但勉强爽口。
如此…程奕心道,这顿饭他需要多看她几眼才行。
他如是想,面上却声色不显。十分好风度的赞道:
“味道不错!挺好吃的。”
“真的吗?”张安怡圆睁着眼睛,不大肯信。
程美人口味有多挑,她可是亲眼所见!
“嗯,真的。”
程奕微翘着唇角,对着面前大圆眼,小肉脸,瞧着就下饭的姑娘点头,笑得温柔。
只要看到她,没滋味都变得有滋味!
何况,是她做的菜!他甘之如饴!
张安怡自己夹着菜,吃一口就知程奕是安慰她了。她的味蕾和胃如今也算是见过世面,跟着程奕吃了诸多美食。这菜吧,吃是能吃,但要说好吃就纯粹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了!
只是没料到,程奕居然一连吃了两碗饭。食量同他吃酒店的饭菜,也没有不同。这令张安怡感到惊讶,也莫名有点小欢喜。无论怎样,总归是她用心准备的饭菜,他若吃得太少表现嫌弃,她当然会感觉难受。
人都是这样的吧,即使明知做得不够好,但只要认真做了,私心里亦总会希望着能得到些认可。
眼见程奕吃得捧场,张安怡松了口气,也有些高兴。只是,她想,如果他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老是拿眼看她,那就更好了。
一顿饭吃下来,张安怡除了对程奕的好胃口感觉意外,另一个更深刻,也叫她有些着羞的体会则是程奕堪称灼人的专注目光:
从他在看她,到他又在看她了,及至——
他一直在看她!
一个瞅着雅正端方,斯文又沉静的男人,怎么会有那样令人发烫的眸光!
张安怡不敢与他对视,也不想去深究。她选择做一只鸵鸟。
总之,在程奕未有任何明示之前,她不打算主动面对。她害怕陷入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