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景寒开门见山的话让何父愣在原地,茫然不解地抬头看向景寒,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平儿,你刚才有开口说什么吗?”
何父完全不相信景寒刚才所说的那句“我不是何成平”的话,他下意识地认为景寒在胡说、在开玩笑,又或者说刚才开口说话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景寒面上的神情很是寡淡,清俊的眉宇间蕴着冷淡和生疏,他略略颔首,语气平淡却又格外笃定地说道:“我说,我不是你们的儿子何成平。”
一边说着,景寒一边轻轻地扭了扭手,挣脱开了何母攥紧他、生怕他离开的手,同时,他往后退开一步,拉开了与何父、何母的距离,中间空出了生疏隔阂的一段空白。
这一次,景寒开口说话时不仅吐词清楚、言辞清晰,而且他是直视着何父、何母的眼睛说的,他神情坦然,眼神清明无畏,显然不是在和他们开玩笑,而是在说真话、实话。
可他偏偏说的是“我不是你们的儿子何成平”。
不得不说,景寒顶着何成平的脸、何成平的模样对何父何母说这句话,完全把他们给弄糊涂了,他们理解不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也搞不清楚景寒究竟要表达什么。
“可你就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的长子平儿啊!”何母神情黯然地放下被景寒挣脱开的手,急切又不解地追问道,“你怎么就不是平儿呢?”
一边说着,何母一边就着从大门照射进来的夕阳光辉打量着景寒,在仔细辨认过后,她确定景寒和她的儿子何成平长得是一模一样,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是外貌之外的些许不同让何母有些不安和害怕,她发现,眼前的儿子虽然长相还是半年前去赶考的模样,可是气质、举止却差了好多,几乎可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至少,以前何母从来没有在儿子脸上看到过这样冷淡、这样疏离淡漠的表情,也没有见他用那样疏离、那样陌生的眼神看过他和何父。
何母发现的异常,何父自然也没有忽视,虽然他没有妻子细心,与儿子更亲近、更熟悉,可他也敏锐地意识到了何成平和景寒的不同,察觉到了二者之间的区别。
到这个时候,即使何父何母两个满心都是儿子回来了的惊喜高兴,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了不安、惶恐的感情来。
冥冥之中,何父何母醒悟过来,也许景寒刚才和他们说的话,真的没有在开玩笑,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不是他们的儿子何成平,虽然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见何父、何母一个劲地打量他的长相,景寒微微一怔,想起来他现在用的还是何成平的模样,也难怪一时间何父何母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
略略沉吟了片刻,景寒便解除自己身上幻化的能力,褪去了属于何成平的伪装,显露出了他真正的模样。
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儿子”变幻模样,从他们熟悉的模样变成了他们完全陌生、此前从未见过的人,何父何母一时有些怀疑自己身在梦中。
如果不是在梦里,他们怎么能亲眼见到这等神仙妖魔才能做到的、匪夷所思的事情,怎么能这么近的直观看到这些凡人根本做不到的神仙手段?
——景寒可不只是光光变了脸,他本人比何成平高上一头,身高和刚才相比当然也高了一截;而且,他身上穿的衣服也变化了,从浅蓝的儒衫变成了玄底银纹的长袍。
他是真的,彻头彻尾地从何成平变回了景寒,这同一瞬间发生的方方面面的变化,根本不是易容术、川剧变脸之类的民间戏法可以做到的。
何父何母眼睁睁看着“儿子”在他们眼前变成了一个他们完全陌生、此前从未见过的青年,当下是吓得浑身哆嗦,脸色青白交织,眉宇间尽是惶恐畏惧。
他真的不是他们的儿子,不是何成平!!
这个念头同时于何父何母的心头浮现,这一刻他们是真的信了景寒的话,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尽管匪夷所思,可他们面前这个人说的就是事实,他只是变成了他们儿子的样子,却绝对不是他们的儿子。
在反应过来后,吓得浑身颤抖的何母何母登时连连倒退了好几步,几乎要贴到堂屋的墙上,尽量和景寒拉开了距离,看上去他们恨不得和景寒隔着十万八千里。
扫了眼避之不及的何父何母一眼,景寒神情淡然,没有其他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有因何父何母显露出来的抗拒、惧怕的神情有所动容。
安安稳稳地站在原地,没有与何父何母拉近距离的景寒只是用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再次说道:“我不是何成平,我只是借用了他的身份。”
何母被景寒大变活人一般的把戏吓得够呛,脸白如纸、浑身哆嗦,恨不得立刻逃离,远远地避开景寒,躲进祠堂、寺庙里请求祖先、佛祖保佑。
可和惧怕相对抗,到底是爱子之心占了上风,相比于逃跑,何母更担忧的是儿子的安危,是儿子的下落。
如果眼前的陌生人真的不是他们的儿子何成平,那她的儿子呢,他是否安全,现在又在哪里?
抖了好半天,何母终于鼓起勇气,颤颤巍巍地问景寒:“那、那平儿呢?我们的儿子去了哪里,他为什么没有回来?”
“您、您既然没有欺骗我们,坦然承认您不是平儿,那想必您一定是个好人,您能告诉我们平儿他去了哪里吗?我实在很担心他!”
在何母看来,景寒能够变成她儿子的模样,而且变得一模一样,让人几乎分辨不出来真假,那他不是仙人,就是鬼怪传说里的妖怪,不然不可能拥有这等神鬼莫测的手段。
无论景寒是哪一种,是仙人还是妖怪,都不是何母她一个普通农妇能够得罪的,所以在问话的时候,她的口气不仅不严厉,不带质问,反而还带着低声下气的哀求和恳切。
何母心里没有底气,自然也就不敢态度强势地逼问景寒。
而且她也担心在得罪景寒后,他根本就不提供任何有关于何成平的信息,根本不回答她的问题。
所以,哪怕何母其实还想问景寒为什么要变成她儿子何成平的模样,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何成平的,却因为担心激怒景寒,所以最终仍是没有问出口。
在不激怒景寒的前提下,何母只开口问了儿子何成平的下落和他的安危,这是她最为关心的事情,自然要第一时间询问,在景寒没有显露出恶意之前得到答案。
“他死了。”景寒神情平淡,言简意赅地答道,“何成平已经死了,在半年前,在他去华林郡考乡试的路上就已经死了。”
这个答案让何父何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何母双腿一软,浑身无力地跪坐了下去,不可置信地问道:“平儿他死、死了?”
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何母脸上再也没有儿子回乡的惊喜高兴,只剩下一片死寂和痛苦,她喃喃自语地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我的平儿不会有事的,他是我们的骄傲,是咱们村、咱们县最年轻的秀才公,怎么可能死呢?我不信,我不信,您一定是在骗我,我儿子一定没事,一定没事!”
口中喃喃念叨着不愿意相信的话,何母再也撑不住,只觉得心口一阵闷疼,竟是眼睛一闭,捂着胸口侧着栽倒了下去,倒在了堂屋的地上。
原本,今天景寒带着人来到何家村,她以为是考上进士的儿子何成平回来了,以为是儿子回乡,心中是无比狂喜、无比开心的。
可谁能想到,景寒并不是何成平,他带回来的也不是喜讯,而是她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的噩耗。
在这样的大喜大悲下,何母有些承受不住,却是直接晕厥了过去,而如果她这番激烈的情绪波动没有得到好的抚慰和治疗,只怕会酿成病痛和惨事。
这样剧烈的情绪起伏太过强烈和夸张,不是没有人因为这样的经历身体受到重创,从此一蹶不振,倒下去以后再也爬不起来的。
景寒微一挑眉,随手激发出一道白光落在何母身上,那蒙蒙的白光照耀在何母身上,瞬间就稳固住了她激烈波动的情绪,让她陷入到深沉安稳的睡眠中去,
他想,让深沉的睡眠来抚慰何母剧烈波动的情绪,让她在梦中接受一切,过渡那一段的情绪波动,应该不会让她受到更大的伤害。
何父同样对何成平的死讯感到不可置信、悲痛莫名,可他比何母稳得住,即使满心的痛楚,依旧强忍着继续问景寒道:“您说平儿他,他半年前就去了?”
景寒深深看了眼痛苦难忍的何父、何母一眼,低声应道:“是。”
“半年前去华林郡赶考的路上,何成平所在的商队正好碰上地龙翻身,拉车的马受了惊,发疯似的乱跑,慌乱中,他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头刚好撞到了石头尖上。”
也是何成平倒霉。
拉马车的马发疯乱跑,他坐的马车翻了,车上好几个人一起从马车上摔下来,就只有他一个正巧撞在了路边的坚石上,直直撞上了石头的尖角,就那么送了命。
虽然景寒和何成平没有什么交情,可对他的倒霉也是颇为同情和感慨的,此时见何父何母都是一副悲痛莫名的模样,不由低低叹了口气,劝道:“两位还请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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