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1 / 1)

还有几天的行程就抵达王都,道路上来往的马车行人也多了不少。道路一侧,绕过一片田地,就是农舍村落。

村落看起来离得近,实际上中间隔着一大片田地,要是过去,也要好些距离。

距离村落远一点的地方,是茂密的林子,远远能看见树枝尖冒起的绿芽。

姜定蓉在马车里就是偶尔扫一眼外头,看一看他们的田地,大约是哪些种植,再看看房屋结构,和北楚的截然不同。至于其他,没有太多留意太多。

很突然的,中原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后一瞬,霹雳闪电,乌云密布,大雨将至。

马队的不少马匹都有些不安分,踩着马蹄子,长长鸣啼。

姜定蓉掀开帘子扫了一眼天空,隐约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她自从离开北楚一路往中原走,大雪天气遇上过,还没有遇上过大雨。她小时候曾来过一次王都,模糊的印象中,她曾经被一场大雨困在山中,山体还因为雨水的冲刷垮塌,更细节的记不得,只留下一个概念,王都的雨,能冲垮山。

这让她一看见雨点滴落,就皱起了眉,让石兰去问问前面领路的亲兵,还有多久抵达王都。

石兰问了一圈回到马车时,雨滴已经成了雨幕,刷拉拉一场断线银珠子似的,争先恐后砸落,石兰肩头都淋湿了。

“主子,他们说还要一天的工夫才能到王城。”

一天……

姜定蓉听到这个答案有些不满。但是路上行程的事,不是不满就能解决的。

她让石兰盯着外头动静,看宁楚珩打算怎么安排。

到底是深冬才将将要入春,大多是雨雪天,少有春雨惊雷的时候,宁楚珩一行也没有准备多少雨具,一顶斗笠,足以遮挡风雪就够了。

只是在大雨天气里,是完全不够用的。

还好前面不远处有村落农舍,柳家丫鬟冒着雨跑去找宁楚珩,求他赶紧去往村落里躲雨,六姑娘起了热。

“自打我们姑娘被陶姑娘推入水后,身子就一直不见好。如今下雨寒气重,又起了热,要是一个不好,六姑娘怕是要有些好歹。”

宁楚珩抿唇,没说什么。

柳悦那天湿漉漉被带回来,柳家人当场给她灌了姜汤,抵达前面的一个镇子找了大夫,到底是闺阁女子,身子骨偏弱了些,这几天都有些病样。

却让人同情不起来,她自找的。

主子这么一病,底下的人都对姜定蓉有了不满,为了防止冲突,宁楚珩直接让柳家人坠在马队的最后,将两人彻底隔开。

这两天倒是相安无事。

柳悦的丫鬟提出的要求也可以理解,这么大的雨,飘些雨花淋身上,也不是好受的。

更何况,他回眸看了眼姜定蓉的马车。

他家这姑娘,是个多少有些爱干净的,一点脏都不愿沾,更别提被雨淋了。

只是怎么走又成了问题。

田埂窄,根本容不下马车过,更别提这么多人,能有个并排的了。

柳家人提出,要让六姑娘和宁楚珩先走,六姑娘到了村子上要找个大夫再看看,宁楚珩作为表公子,是个主事儿的人,不能离开。

亲兵和其他仆从,以及姜定蓉主仆二人,稍微迟一些。

“表公子,陶姑娘稍等片刻,说不定雨也小些。何况我们家的下人都陪着,帮忙堵着风雨,淋不到陶姑娘的。实在是我家六姑娘拖不得了,烧起来了。”

柳家丫鬟急地跺脚,再三哀求。

宁楚珩派人去看了眼柳悦,这姑娘的确烧得脸红耳赤,闭着眼晕沉沉的。

他想了想,冒雨走到姜定蓉马车跟前,用自己背堵着外头风雨,掀起帘子。

姜定蓉手托腮静静看着他。

“怎么,你那好表妹不好安顿?”

宁楚珩三言两语把柳悦的要求提出。

“那就让她先,我也不是要她小丫头的命,”姜定蓉不知道想到什么,语气十分温和,“你陪着去看看,到底小姑娘就你一个亲人在。”

宁楚珩有些诧异,甚至有中微妙的违和感在其中。

他家这个小坏蛋,可不是真的会体贴外人的人。他可不觉着,姜定蓉会这么宽容到委屈自己的地步。

好像有些不对。

“若如此,你要在此等上许久。当真无碍?”

宁楚珩蹙着眉,还是不放心她。

“无碍无碍,”姜定蓉甚至驱赶他,“正好我还能欣赏一下雨中田地的美景,别打扰我。”

宁楚珩又追问了句,姜定蓉不耐烦了,一巴掌拍在他的下巴上,杏眼一瞪:“赶紧走,你在这里,风都吹得我头疼!”

哪有人站在大雨里和人聊天的,这么慢悠悠,半点都不怕淋的?

宁楚珩反应过来,抿了抿唇,好脾气地哄她。

“好,待会儿我拿伞来接你。”

田埂过不去马车,势必要下了马车走路,他家小娇娇哪里能淋雨,去农舍借上两把伞,给她遮挡遮挡。

姜定蓉想了想:“伞能做什么,你待会儿来背我走。最好还有姜汤,手炉,能暖一暖。”

“小毯子要不要?”宁楚珩还顺势问。

她没忍住露出两分笑意。

“只要你拿得上,再扛一张榻我都没意见。”

在开玩笑,看来她的确没有生气。

宁楚珩磨蹭这么久,只为了确定这一点。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髻。

果不其然,被嫌弃地躲开了。

柳悦身上顶着一个斗笠,但是风吹着雨倾斜着飘,根本无法抵挡,全靠几个丫鬟围着她遮风挡雨。

姜定蓉掀起帘子大概看了眼,就知道柳悦抵达农舍时,又得一身湿漉漉。

放下马车帘子,姜定蓉有些恹恹地揉了揉额角。

令人不适的暴雨天气,让人心情跌宕谷底。

她这会儿无心应付任何人,让柳悦先走,宁楚珩先离开片刻也好,自己能静一静。

姜定蓉在风雨中闭上眼,轻眯。

外头雨势不见小,反而更猛烈了。

亲兵也一批一批抵达农舍,只留下柳家的下人围着姜定蓉的马车,说是要保护陶姑娘的安全。

隔着雨幕,姜定蓉没听个真切,只让石兰继续替她揉额头。

说来当年在王都,似乎是个夏日,暴雨阵阵,垮塌的山体,还埋了几个人。

之后有一年她北逃时,被风沙埋在土下的感觉,和当年雨水冲垮山体被埋时的窒息,重叠了。

黏糊糊地绝望,和干涩到窒息的难受。

很烦。

姜定蓉不知道怎么会想到多年前的旧事,但这无疑让她心情不太好。

马车外似乎是有人在问候。

“陶姑娘,小的替姑娘赶车,先到旁边去避一避雨。”

落雨声会让人声有些失变,姜定蓉一时间分不清是宁楚珩的亲兵还是柳家的下人。

不过只要不是柳悦和她的丫鬟,应该都无妨。

那个人跳上马车,驱赶着马车往旁边走。

似乎是真的在避着雨。沿路都是在树荫下。落雨击打着树冠,顺着树枝叉下来的雨珠子显得声势小了不少。

石兰察觉有点不对,掀起帘子。

“怎么走了这么远?”

避一避雨,从路边驱赶到林子边就是,怎么瞧着要穿过林子了。

那人笑呵呵地。

“姑娘外地人不知道,这林子里大多有农人搭的草屋,草屋里躲雨,肯定比马车里少受吹些。”

这番解释倒是说得通。

只是马车驱赶了好一截路,也不见那人停下。

姜定蓉察觉到石兰的不安,把思绪抽回,仔细斟酌了下,大概知道情况了。

这柳家下人,许是也不安好心。

不多时,马车停下,石兰率先掀开帘子,却看见一处农舍的草房子。

姜定蓉挑眉。

怎么,误会这人了?

她扶着石兰的手下了马车,那柳家的下人,是个高高壮壮的汉子,也没抬头多看,推了门主动退开。

“陶姑娘稍作休息,等等就有人送伞过来了。”

这人倒是规矩,在草房子外头屋檐避雨,姜定蓉和石兰进了草房子里躲雨。

这草房子的确简陋,就几根木条搭起来个木板,支了简易的床板,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甚至没有坐得地方。

只是能遮挡风雨已经算是不错了。

姜定蓉总觉着哪里不对。费这么大一番周折,带她来避雨?

似乎有些不像是柳家人应该做的事。

还是说她多疑了?

还没有想清楚,草房子的泥土窗口外,飘进一股子青烟。

姜定蓉眯着眼盯着那一缕青烟。

石兰脸色骤变。

“主子……”

她抬起手,止住石兰未尽之言。

行,她没有多疑,倒是又一次小瞧了柳悦。

柳家下人往草屋里吹足了迷药,而后双手合十口中念佛。

“阿弥陀佛,我无心害人,都是我家姑娘吩咐的,佛主在上,冤有头债有主,恶果别报在我身上。”

念罢,推开茅草屋的门。

宁楚珩倒是不知道柳悦病得这么重。人冒着雨抵达农舍,借了一户人家的屋子落脚,柳悦几乎昏迷过去,连忙招来村医,扎针给她先退热。

柳悦烧得迷迷糊糊,哭哭啼啼喊着他,宁楚珩本把人送来就要给姜定蓉去送伞,几个丫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表公子,我家姑娘身边就您一个亲人,求表公子陪一下姑娘。”

“陶姑娘那里,奴婢这就去接,保证带着伞,不让陶姑娘淋湿半点。”

宁楚珩又不是大夫,他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用。

只是柳悦哭得这么惨,一声声喊着他的样子,像极了三年前。

宁楚珩心下有些复杂,交代了下让丫鬟把伞,手炉,小毯子,还有一壶姜汤,一样不差地给姜定蓉送去,同时让丫鬟带一句话。

就说他稍微耽误一刻,等等就来。

目送丫鬟撑着伞走上田埂,宁楚珩才吐了口气,往潮湿的木板门一靠。

屋里是柳月在村医扎针下的哭叫,一片田舍外,是他的牵挂。

这场雨下的他心里也潮湿,一直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等到村医扎针完毕,不顾柳悦和丫鬟的阻拦,立刻拿了把伞,从自己箱笼里翻出两条厚厚的斗篷,急匆匆找他家小姑娘去。

田埂无人。

没有马车。

宁楚珩心头一空,半响才平复下来,顺着泥泞的地,找着马车的轨痕,一路走向林子里。

不过初春的时候,林子地上都是枯叶厚厚一层,枝头却没有几片叶子,视野到算得上开阔,顺着车痕,很快找到了一处茅草屋。

还未走近,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宁楚珩拧眉,大步过去一把推开茅草房的门。

地上躺着一个柳家仆从,高壮的汉子此刻了无生息。只有身下鲜血流出。

石兰正在屋里擦拭着一把短刃。

抬头看见宁楚珩了,还不等她说话,宁楚珩急急发问:“她呢?”

“主子心情不好,往旁边走去了。”

石兰指了指林子一方,同时又说道:“对了,这个人刚刚说那边有出悬崖,打算把主子和我杀了扔下去的。”

宁楚珩脚下飞快,一路追着一串脚印而去。

风雨来得更猛烈,雨幕下,娇俏的少女危危立于悬崖风口,她头戴斗笠,一身衣裙半干不湿,甚至在狂风下,吹起了她厚重的裙摆。

宁楚珩还未来得及靠近,心头忽地一颤,他不知为何,有种隐约的恐惧。

“念念。”

他撑着伞,一步步靠近。

姜定蓉抬手揩去鬓角发丝的一滴雨珠,回眸。

“你来了。”

宁楚珩不知道说什么,半天,只憋出一句。

“对不起。”

是来迟了道歉,还是为了别的,只有宁楚珩自己知道。

姜定蓉看着他悠然叹气。而后勾了勾手指。

男人看着这个手势,松了一口气,大步上前。

“你知道的,事不过三。”

姜定蓉瞧着男人对她伸出了手,没有回握,而是竖起食指,轻轻晃了晃。

宁楚珩知道,这是第二次了。

“等回去,我给柳悦留几个人,分开走。回王都以后,你们也不会再见的。”

姜定蓉叹气。

这个男人不知道她说的什么,不过也无妨。她今日心情不好,不想慢腾腾去筹谋,还不如简单粗暴些,让所有的事情在此刻全部解决。

父亲不看好他,她自己也在反思,在宁楚珩身上花费时间,究竟值不值。尤其是在他已经给她带来麻烦的情况下。

姜定蓉定定看着男人。男人眼底有着明显对她的担忧,甚至含有一些焦躁。

这个男人,她姑且还算有些想法,那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若是他抓住了……若是他没有……

“这是我给你的第三次机会了,能不能抓住,看你自己。”

姜定蓉笑语盈盈说完,而后脚下往后退了半步,抬手向后一倒,跌下悬崖。

几乎在立刻,宁楚珩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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