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看向了朱老,笑着说:“您这是考我啊。”
朱老也微笑道:“你不是说想研究虫类药的疗效吗?像这样的病人,四肢瘫痪,正是虫类药的绝好应用机会。”
许阳点点头:“没错,也只有虫类药深入血分,入络搜剔,才能治疗此等顽疾。”
一听好像真的有希望,孩子父母全紧张地看着许阳和朱老。
许阳沉吟思索,他说:“蜈蚣,走窜之力最速,内至脏腑,外通经络,凡气血凝聚之处皆能开之。性有微毒,而转善解毒,凡一切疮疡诸毒皆能消之,尤擅搜风。”
朱老含笑点头。
而那对孩子父母已经听傻了。
孩子父亲说话竟稍有些结巴:“什……什么,蜈蚣?”
许阳点点头。
孩子父亲道:“这个……这个东西不是有毒吗?也能吃?”
许阳奇怪地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有微毒,但是它的毒反而擅长解其他的毒。就像蛇毒,蛇咬伤,用蜈蚣来治疗,肯定是有效的。”
许阳和朱老对视一眼,虽然他们不知道季德胜蛇药里面的具体配方,但是他们知道这里面八成是离不开蜈蚣的。
“啊?”许阳这话又把两个知识分子给弄得愣住了。
许阳说:“这个蜈蚣,内治肝风萌动,癫痫眩晕,小儿脐风。外治经络中风,口眼歪斜,手足麻木。你看你们孩子现在现在四肢瘫痪,想要治疗,就绝对离不开蜈蚣。”
“蜈蚣最大的一个作用,就是熄风定痉,只要是风动抽掣或者口眼歪斜,手足麻木,诸药无效者,用上蜈蚣,一般都能起到非常好的疗效。”
这话算是说到了这对父母的心坎里了,用诸药无效者,他们孩子不就是嘛。都已经这样,四十多天了,也没能好起来,这还不是诸药无效嘛。
“这……”孩子父亲还是有些迟疑,这也是文化人的通病,他们总觉得自己有文化,什么都懂,所以心里一旦生成某种科学的见解,就不容易改变,这种见解就会逐渐变成偏见。
面对他孩子的病情,要不是大医院都说治不了,要不是四十多天他儿子都还是这个样子,他也不会带着孩子来找中医求诊,他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
他原本以为中医只是吃点草根树叶,那他也不妨一试。
现在一听就要吃蜈蚣,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尽管有许阳的解释,可他还是难以接受。
朱老看出了人家的顾虑,他说:“这个蜈蚣的毒素,是类似蜂毒的有毒成分,是组织胺样物质及溶血性蛋白质等,对皮肤真菌和结核杆菌是有抑制作用的。”
那对夫妻看着朱老呆住了,中医大夫张嘴这么科学吗?
朱老接着往下说:“而且它有促进人体新陈代谢的功能的,像我们治疗骨结核的时候,服用两个星期之后就会感觉饮食增加了,损坏的组织部分,新生肉芽也会开始增生。继续服用,体重精神都增加了。由此可见,蜈蚣不仅没有毒性,还有增强体质的作用。”
那对夫妻被聊愣住了,在他们的刻板印象里面,中医大夫一直是说阴阳五行的,这怎么还有一个张嘴就这么科学的啊。
许阳也苦笑一下,朱老的学术理念是跟他的老恩师章次公先生是一样的,崇尚发皇古义,融汇新知。说白了,就是继承和发扬中医本身的优势,然后融合西医科学知识,走中西医结合的道路。
在这一点上,许阳和朱老在理念上是有一些差异的。但这并不影响两人的相交和学习,学术思想的争论,就一定要停留在学术层面上,千万不能弄到别的地方去。
朱老的恩师章次公先生,就是因为在明年发表了个人对中西医结合的观点,所以才被某些人在其他层面给打倒了,搞的一代名医最后郁郁而终。
患儿父母动摇了。
“你们考虑一下吧。”
说完这个之后,许阳不多说别的了,医生的责任是要给病人说清楚他的病情和自己的用药,但病人如果不配合,他们也没法强求。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患儿父母还没说话呢,站在地上的小孩就问:“你们说的蜈蚣,是不是很多脚在地上爬的那种啊?”
患儿父母理都没理这个小破孩。
许阳则是看向了小孩,对他点点头。
小孩见只有许阳理他,他忙兴奋地问:“这个东西也能吃?好吃吗?”
许阳说:“不好吃,这个是治病用的。”
小孩忙说:“那赶紧给弟弟治病呀,弟弟都动不了了,都好久了,我叫他他也不理我。叔叔,你赶紧给他治好吧。吃蜈蚣能好吗?要不要先煮熟啊?”
许阳闻言笑了,他想了想,对小孩说:“用蜈蚣者,若大量服用,一次超过十条,便会引起周身红色斑块,斑块大于黄豆,压之可褪色。以肘和膝关节多见。停药二三日,可自行消失。”
“机理尚不明了,可能是蜈蚣毒性所致。因此需对蜈蚣剂量使用限制,煎药不应超过十条,散剂不超过4克,孕妇,应该慎用。用蜈蚣不得去其头足,不然会折损药力。丸散内服,效力更甚煎汤。记住了吗?”
众人都奇怪地看着许阳,他怎么跟一个小孩聊这种东西,还问人家记住了没,这么大的孩子能记住什么啊?
那小孩想了想,说:“我没听懂,但我记住了。”
朱老也被小孩的话给吸引了,他问:“你听一遍就记住了?”
小孩点点头。
朱老说:“你背一遍看看。”
小孩想了一想,说:“用蜈蚣者,若大量服用……”
随着小孩的背诵,朱老面露惊讶之色,虽然没有一字不差吧,但也大差不差了。朱老惊讶道:“可以呀!你们小孩记性很好啊。”
孩子母亲说:“我们这大的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记性还好。”
许阳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孩子母亲回答:“大名叫刘宣伯。”
许阳露出微笑。
许阳看着小孩的面孔,印象中的两张面孔重合在了一起,他问:“怎么,还有小名吗?”
小孩急叫道:“哎哎!不许说,不许说!”
孩子父亲说:“叫三胖子,他奶奶给起的。”
“啊……”童年刘宣伯顿时不干了,怪叫起来。
“哈哈哈哈……”许阳差点没笑的摔在地上。
其他几人看着许阳,更莫名其妙了。有那么好笑吗?就名字就好笑了?要是遇上满大街的狗蛋,驴怂的小名,你不得笑死啊?
许阳笑的停不下来。
“哼!”童年刘宣伯冷哼一声,双手插腰,撅个嘴,不高兴了。
现在哪有人管他啊。
孩子父母考虑了这么一会儿,也终于决定了。
孩子父亲说:“那行吧,就试试吧。”
朱老点点头。
孩子父亲忙问:“没别的毒虫了吧?”
朱老看向许阳,问:“哎,问你呢,许医生。”
许阳摸了摸三胖子的头,压了压笑容,说:“虫子还有,但是毒虫是没了。”
“啊?”孩子母亲忙说:“还有什么虫子?”
许阳回答:“还有乌梢蛇,广地龙,还有僵蚕。”
许阳每报一样,两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孩子母亲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问:“广……地龙是什么?”
许阳回答:“蚯蚓。”
许阳此话一出,就见孩子母亲脖子上冒起了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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