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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3重义轻身聿沛馠 芥鞭之下护嵇含2(1 / 1)

聿沛馠嘴角微扬,露出刁钻耍滑时候特有的嗤嗤嬉皮之笑。

聿沛馠道:“那我便来分配了。我聿沛馠一人愿将二十掌中芥鞭尽数承担!”

“什么?!不行!你别瞧不起我!”嵇含急了。

聿沛馠斜睨道:“就是瞧不上你,你瞧瞧你这副贤身贵体,又不像我们道法高深的修习之士,别说一鞭子下去了,就是鞭子蹭过你那脚皮嫩肉的身子,万一一瞑不视,丢了命去,还叫别人如何攀高结贵。”

“你......”

“你什么你!罗里吧嗦的,别跟个小娘子似的,就这么定了!二十鞭子,全由我扛,先生动手吧!”

含光子倒也不客气,像是早已料定一样,不给嵇含太子任何固执逞强的机会。

手中金光绽放,挥臂一振,掌中芥鞭便如蛟龙腾跃,凌空扭动,又快速劈撩下来鞭笞在聿沛馠背上。

只听“撕拉”一声,不知是宫服还是皮肉被崩裂的声响,鲜血顿时自他后背渗出,湿哒哒殷染了一整片。

霎时间掌中芥的鞭影上下翻飞,金光缭乱,鞭子与皮肉相击作响,血肉横飞。

尊文斋里不时传来女弟子们的惊呼尖叫,有些不忍再见的,早已将脸背转过去,或是深埋在友人、同门肩头,紧紧闭上了眼睛。

打头儿两鞭子聿沛馠还能发出些隐忍不住地呻吟,十鞭开外就完全没有了响动,嵇含心口一沉,胸中一片死寂。

聿沛馠分明是知道嵇含无力承担掌中芥鞭之痛,故而一应承担,看着聿沛馠体无完肤的后背,想着若是鞭子甩在自己身上的模样,嵇含深感切肤之痛,椎心泣血。

人群中的程绯绯和綦灿灿早已是泣下沾襟,碍于异派之故,又不好替聿沛馠发声,只能眼见着他的伤势落泪。

她二人又岂会不知,聿沛馠如今出来领罪,是为阆风派和揽月遮掩薜萝林风波最好的办法。

若不是出于无奈,穆遥兲大抵也不会由着他这样摧残损毁自己的身体与节誉。

含光子手中最后一道金光劈下的时候,嵇含痛心疾首,哽咽难言,连忙挥手招呼黎普,喊人一起将聿沛馠小心翻身搀扶起来。

可是聿沛馠的伤口密如鱼鳞,血肉已与衣服碎片黏着混合在一起,肉泥一般难以取出分开,无论多么小心,还是会将他弄痛。

痛得昏厥过去的聿沛馠被这么一搬动,还是皱着眉头发出“啧啧”呻吟,清雅细致的面容没有丝毫血色,不过这反而让嵇含松了一口气,至少说明聿沛馠尚不危及性命。

嵇含太子当即命令黎普率手下之人将聿沛馠小心送回阆风寝殿养伤,没想到这一举动却被含光子再次拦下,勒令人将聿沛馠直接送去谪戒室去继续跪省,闭阁思过。

嵇含忧心忡忡道:“先生,他都如此伤骨支离、命若悬丝,还如何跪省。还请先生开恩,让他先将伤势将养些,再去谪戒室悔过自忏。”

含光子庄严可畏道:“学宫律法谨本详始,凡事自开始便要谨慎严格,只有严师畏友方能教化出有素高徒,不可有违。”

“这,可是他都已经......”嵇含仍不死心,希望为聿沛馠先将伤口止血,争取一点时间。

“太子殿下。”含光子打断道:“原本太子殿下若是不来佐以证据,还不至于被祸及同罚,但太子殿下直爽明快,刚肠嫉恶,乃性情君子。老夫好意提醒殿下一句,殿下虽免了剥肤之苦,但亦得去谪戒室自省,请殿下必得束身自重,正己守道,勿要使老夫难做。”

“嵇含一定领罚,可是聿......”

含光子已失了耐性,抛袖一挥,草草说了句“去吧”,便转身离去。

栾青山贴着脸斜睨这个不辨亲疏关系的愚眉肉眼的太子,心里暗骂一句:“肉体凡胎,蒙昧鲁钝之愚货,若不是看在将来他会承袭当朝大统,便将他这种绊脚石随着阆风一同踢除!”

而后,栾青山也随着含光子疾步离去,反正今日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又除去了阆风四子里又一战力殒失,看来生擒阆风五人的计划定可稳操胜券。

聿沛馠重伤昏厥,最终还是被含光子派人直接抬去了谪戒室,嵇含自然也得去,一来自省,二来可以照顾一下聿沛馠。

可是含光子真的如传言中那般朝督暮责,督查严格,只允许黎普等人将太子送至谪戒室门口,便驱赶着速速离去。又遣人传话,说是“言出法随,自律自省需严,进入谪戒室者与他二人同罪受惩。”

平日里跟聿沛馠交好饮酒的那些个外派弟子,如今纷纷不见了踪影,生怕被累及遭祸,恨不得避之千里。

而程绯绯和綦灿灿更是碍于内外丹派的门第之分,不好凑近细瞧聿沛馠的伤势,只能各自跟随着兄长先回寝殿。

还好黎普当着学㭎鼓学宫弟子的面,上演了一通主仆情深的耍赖戏码,方在嵇含被关进谪戒室前偷着将疗伤止血用的金疮药塞到了嵇含袖袍下面。

谪戒室是㭎鼓学宫之中一处隐蔽神秘的存在,与其他金銮朱壁、绚丽悦目的建筑不同,被设立在大成门外,献殿西配殿仍需西行一段路途的山坳树杪之间,四周石墙隐没于藤萝翠竹之间。

谪戒室整个是由白石砌成,门前正中有一塘遮满浮萍的废井,僻静而死寂。

落日缕照下,丝丝余晖显得它古朴严肃而又沉重的坐落在那里,令人的心情也跟着悲戚憋闷起来,果真是符合戒室的风格。

室内四壁徒空,正对大门墙壁上只写了四个大字——“大明大净”,而聿沛馠重伤的身体便是被学宫弟子抬在四字之下,四只大宣炉被安置在戒室四角,恍恍惚惚弥漫着浓荫。

嵇含身后的大门自外锁起,门缝中最后一线光亮消失,眼前仅剩的光源便是案台上一盏小油灯了。

嵇含头一回感觉到凄凄惨惨,寥寥穆穆,他看了直挺挺趴在地上如死尸般的聿沛馠一眼,深叹一口气,挥袖扇开袅袅烟香,持了油灯上前细瞧。

聿沛馠的背上如今已可以用衣不蔽体来形容,无论是宫服还是亵衣碎成了渣滓,黏在血肉里混成一团,而嵇含如果现在便要为他涂抹金疮药来止血,怕是伤口一旦结痂,布片就再也不好取下来了。

“真麻烦。”嵇含蹙眉抱怨了一句。

这戒室里又是浓烟又是昏暗,还要取出这鱼鳞般杂密的千万片碎布片,可真是难为死他堂堂一个穰邽国的太子了,什么时候做过如此平庸无为的细碎琐事。

嵇含真是无比想念一贯代为手脚的黎普。

抱怨归抱怨,谁叫他嵇含太子重情重义,对当日岭头村一事知恩报德呐,再说这个阆风派的聿沛馠也挺有意思,是个重气轻身、令人钦佩的。

嵇含扫了一眼手里一灯如豆的微弱光亮,暗淡幽幽,恨不得将两眼贴在聿沛馠背上方能辨别哪块是布片、哪块是肉片。

说实话,嵇含太子的耐性着实是差了些,这精细的活儿没做多久,嵇含便心浮毛躁起来,聚精会神的双眼在这昏昏暗暗的光下晃得渗出眼泪来。

“什么劳什子!”嵇含万般小心,还是错拾起一片连肉的皮肤,扯得聿沛馠生疼,昏厥中呜咽,额头渗出汗来。

嵇含暴虐浮躁,愤气填胸,口中骂着,安奈不住将手里的油灯朝着墙角大宣炉掷了出去。

灯油洒了一地,隐约还冒着火星。

油灯这等物件可是不认嵇含是何贵胄身份,既然被人摔了出去,灯芯油枯衰弱,灯火失明,惨惨幽幽。

嵇含一见,也顾不得撒气了,又低首下气地趁灯火熄灭前将它拾捡回来,一手护住灯芯,不住对着火苗呵气,唯惧它真的就此熄灭。

“竟然害我一个太子屈尊纡贵。”嵇含心中怒气无处宣泄,走回聿沛馠身边的时候不忘伸出脚背提了他身侧一脚。

却听一个嗓音略微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本云影居士乃郢中白雪,才望高雅,太子也算不得屈尊降驾......”

“你你你、你醒了?醒了?!”嵇含一高兴,索性扑倒在聿沛馠身边。

只见聿沛馠把头歪向嵇含一侧道:“能不醒吗,梦中挨了驴蹄子一脚。”

“你如今还敢骂本太子?你才是驴,瘦驴拉硬屎!”

嵇含仿佛又变回了当初刚相识时的龙岒和。

“什么意思,你嘴里吐出来的肯定不是好话......”聿沛馠忍痛,嘴上却不肯服输。

“瞎逞能呗!”

“哼,果然就算穿了蟒袍充太子,骨子里面还是那个少教失条的粗野之辈。”

聿沛馠嘴角一勾,这细微的动作却将背后之伤再次扯痛。

听聿沛馠这么一说,嵇含索性也懒得拿太子的架子,改换了一脸散漫之貌,说道:“我有什么办法,自小爷记事起身边便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齐刷刷地给我磕头,告诉小爷说我乃龙御寰宇,统廓海内的九五之躯,也从未有人问过小爷我是否乐意承载这大厦栋梁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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