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不放心地多看了綦灿灿几眼,綦灿灿急道:“放心吧。”
揽月这才将缠绕在腕间伤口上的月白色织锦丝带取了下来,露出触目惊心的伤痕,一番瘆人光景。
“啊......唔唔。”
綦灿灿刚要大喊出声,揽月另一只手顺势捂住了她胖嘟嘟的嘴上,制止她的发声。
綦灿灿的反应亦很快,两腮鼓鼓憋住及时,两只丰腴宽大的手掌一上一下复压在揽月手背之上,而后瞪大了眼睛,对着揽月点头示意,揽月这才放下心来,将手抽回。
綦灿灿捂着嘴静看着揽月将伤口重新绑好,而后方将双手松开,呼吸着新鲜空气。假山外面的浴仙池上依然语笑喧阗,没有人发现綦灿灿的喊声。
綦灿灿面露疼惜之色,似乎伤在自己身上,綦灿灿紧锁眉头问道:“你可是阆风派的大小姐啊,有谁人竟将你伤得如此之重。”
揽月强颜陪笑道:“一言难尽。我现在是不是有资格逃躲于此处了?”
綦灿灿胡乱地狂点着头,感慨万端道:“你太有资格了。既然你都如此开诚布公待我了,我綦灿灿也不是幸灾乐祸之人。老实跟你讲吧,昨日伊阙刚落宿在东寝殿时,便有一群鲸香堂的弟子围观我的笑话,笑我身材油腻,脑满肠肥,我方才本欲下水的,结果打眼一扫就瞥见了其中几个对我中伤之人,索性暂避起来,待她们走后再说。”
“难怪......”提起鲸香堂之人,揽月亦不喜欢,娇惯桀骜之性情早已深入心间。
“那些个女弟子们自视甚高,要我说啊,她们连你十中之一分的美貌都及不上,哪儿来些娇生溺养的傲气,一个个都以为是鲸香堂正牌的小姐。”綦灿灿说话坦率,毫无顾忌。
说完,綦灿灿忽然捂着嘴兀自“嗤嗤”笑了起来,揽月一脸疑惑的看着綦灿灿,目光中皆是询问。
綦灿灿含辞未吐,又是一阵窃笑,直笑得眼角泪光点点,方开口说道:“真难以置信,我现在竟然是与阆风派的殷小姐同处一处,而且我们正在娓娓而谈。”
揽月看着自我沉浸的綦灿灿啼笑皆非,哑然失笑,一笑之间灿如春华,粲然生光,愈加绝尘不可逼视。
綦灿灿看得眼睛发直,由衷赞叹道:“我要回去告诉哥哥去,他定会羡慕于我的。”
“哥哥?”揽月连连摆手摇头,可千万别让人知道自己躲避藏匿,怯场回避。
綦灿灿热情道:“我哥哥乃是綦焕,伊阙分宗宗主。”
綦焕?伊阙派分宗门下的弟子名讳中果然都含有“火”字。
綦灿灿似是想到什么,神采飞扬道:“我介绍哥哥给你认识吧,我哥哥剑法道术精深,仪表堂堂,身材魁梧,古道热肠,而且还未曾娶妻......”
说到“娶妻”,綦灿灿的眼眸忽然耷拉下去,小声嘀咕道:“对了,你可是阆风派,我们虽属伊阙一派,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分宗,应该也瞧不上我们。”
“怎会?自古英雄不问出处。”揽月嫣然一笑安抚她道。
“那你是愿意见一见哥哥了。”綦灿灿顿时又提起了精神。
“这,不......”揽月话还没出口,只听假山外的浴仙池上传来一阵凄厉骂声,吓了揽月和綦灿灿一跳,二人一同挪步至假山空隙,朝着声音方向窥望。
揽月只听一个熟悉厌恶的声音劈空喊道:“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我......栾师兄昨日传谕说今日弟子皆需沐浴洁身,我便来了......”
说话的是姚雒棠,她着了一件单衣,身上黑黢黢的不知沾了些什么东西,酷似污泥浊水,脏污狼藉。
浴仙池里一个鲸香堂的女弟子游近姚碧桃,低声提醒她道:“二师姐,她确是咱们鲸香之人,赴会之人皆要在此洁身,的确有此上谕。”
姚碧桃手肘奋力甩开那个劝言的女弟子,抢上前一步,指着姚雒棠骂道:“我管什么上谕,总之她不准在这里,脏兮兮的沾染仙家净水,快给我把她拖出去!”
几个鲸香堂的女弟子听到姚碧桃的喝令,一个个自池中站起身来,犹如藕花朵朵,又似芙蓉出浴,冰姿媚态,傲骨张扬,朝着身单影只的姚雒棠围了过去。
“欺人太甚......”揽月和綦灿灿再次彼唱此和,异口同声地默契道,两个人的拳头此刻都因愤怒而握紧,转头互视相看一眼,彼此皆是怒目横眉。
那还等什么,二人一共自假山后面跃出,在那些鲸香堂的弟子们拉住怯怯后躲的姚雒棠之前,先一步将姚雒棠拉到一旁,挡在了自己身后。
众人皆是一惊,姚碧桃更是瞪大了眼珠子,几乎就要掉了出来,惊讶道:“又是你!”
“又是?”綦灿灿转过头来看着揽月,蹙眉问道:“早有过节?”
揽月不去看綦灿灿,而是目不斜视直逼向姚碧桃淡淡说道:“算是吧。”
碧墀玉阶处,一个娇美女子以纤纤细指戳了戳聿姵罗低声问道:“这不是你们阆风殷小姐吗,她跑出来替鲸香堂的三小姐出头,你不去劝言两句吗。”
聿姵罗只冷冷盯着风波正中的方向,不作言语,更无动作。
娇美女子便也将玉指收回,眼中轻藐聿姵罗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挑,隐忍笑意。
鲸香堂的女弟子们一眼便认出挡在姚雒棠身前的是阆风派的殷揽月,一时间面面相觑,手足无措的看向站在姚碧桃身旁的大师姐。
姚春螺回避开师妹们的眼神,好似没有看见一般直直望向刚刚毫无征兆冒出的这两个人。
姚碧桃见众人停了动作,怒骂道:“耳朵聋了吗,还不动手把她给我拖出去!”
其中一个女子怯怯提醒姚碧桃道:“师姐,那是殷小姐。”
“用你提醒吗,是你们耳朵聋了,又不是我眼睛瞎了。谁若挡你们,一同给我拖出去!”姚碧桃盛气凌人道。
“这......”女弟子没有再反驳,亦没有应承,仍是站在原处犹豫不决。
姚雒棠见此情形,在揽月身后轻声道:“殷小姐,算了吧,是我身上太脏,我出去便是了。”
姚碧桃掩鼻厌恶道:“淹荠燎菜一般,如此肮脏污秽,谁愿意与她同流合污。”
綦灿灿听不下去了,说道:“正是身有脏污狼藉方需沐浴,她顶多算是污手垢面而已,你却心存不善,整整好了,她洁身,你净心。”
姚碧桃将视线转而投向綦灿灿的身上,一脸鄙夷不屑地上下打量,而后阴阳怪调对揽月说道:“怎么的?今日没有你那帮同门护着你了,又打哪儿拾来这么一个‘半体肉’,活脱脱一个瓠肥闷墩儿!”
浴仙池里顿起一阵哄笑声,笑得最急的则是鲸香堂的几个女弟子。
綦灿灿认得,正是昨日于伊阙寝殿外面嘲笑她的人,綦灿灿气得身上肌肉紧绷,两颊一颤一颤的,周身瑟瑟发抖,手指关节处发出“咯咯”响动,恨不得现在便出拳击倒面前这个张牙舞爪、狂妄自傲的女人。
众人哗然间,一个清冷声音破笑而来,殷揽月长身玉立行至綦灿灿身旁,按住綦灿灿几乎就要挥出去的手,正色庄容,威仪道:“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自不能比你姚二小姐,人心仅一寸,日夜风波起。”
綦灿灿投向揽月一个感激的目光,浴仙池里顿时又是一阵笑声,揽月寥寥几句便将姚碧桃的脸气得铁青,蛾眉倒蹙。
姚碧桃此刻七窍生烟,暴跳起来,一声怒唤,一柄三环相扣的七节鞭变幻在手,揽月不会忘记那打伤过小葵的东西——青髓鞭。
众人都被吓傻了,纷纷向后退去,以免自己会被青髓鞭伤及。
綦灿灿忿然作色,怒道:“怎么着,还要动手了!”
揽月身后的姚雒棠亦本意只是不想与众人同浴,以免暴露了自己男儿的身份,没想到却引来一番波澜。
见姚碧桃祭出青髓鞭欲教训揽月,姚雒棠单衣下的掌中金光闪烁,不过也只是一瞬,理智又重回姚雒棠的脑中,收起了金光。
姚碧桃气势汹汹扬鞭,劈头抽向揽月,口中怒道:“我倒瞧瞧今日还有谁人敢护你!”
綦灿灿没有想到姚碧桃真的动手,连忙回头看向揽月,急声喊道:“赶快祭剑抵挡啊!”
揽月此刻也呆住了,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惩恶扬善、仗义执言的底气竟然都是来自身边的秦寰宇,如今寰宇不在身边,她也不知该怎么办。听到綦灿灿拼命唤她祭剑,揽月无可奈可的将视线投向自己双腕之间。
“哎呀!”
綦灿灿顺着揽月的眼神急急看向她的双腕,像是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此刻青髓鞭已如毒蛇潜行,迅捷无比地冲到了揽月面前。
姚雒棠脸色一变,手中用力拉住揽月的手臂欲逃向一旁,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空中一阵尖利嘶啸,青髓鞭的青光已几乎映在揽月和姚雒棠的脸上,耀得揽月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