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晋江独发
傅念珩和傅念安上幼儿园时在一个班。
念珩从小就展露出不凡的智力,小小的男孩子话不多,这时候就透着股“高冷”的气场。
念安与他完全相反。
女孩子鬼马精灵,尤其是会看人眼色,所以班上的同学唯她马首是瞻,家里面的长辈也没人不喜欢小姑娘的性子。
“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
念安和念珩前脚后脚地回家,小姑娘梨涡盈盈,两条马尾辫歪歪扭扭扎在脑后,这还是出自傅之屿早上匆匆忙忙的“杰作。”
傅念安把小书包往鞋柜上一甩,没听从周姨换拖鞋的话,哒哒哒跑向客厅,一下子跳上沙发,扑向傅之屿怀里。
他把杂志甩在一边,对着自家的“粉团子”冒冒失失的样子无可奈何,“回家怎么不先换鞋也不洗手?爸爸怎么教你的?”
“爸爸我错了。”傅念安还是笑吟吟的,像是黏人精。
傅之屿点头:“知错就要改。”
“因为我有事情要跟爸爸讲。”小姑娘摇头晃脑的,扎着的两根小辫子随之晃来晃去,实在是区别于晏栖扎出来的心灵手巧,傅之屿看了不免一阵心虚。
“那爸爸也有事情要跟念安讲。”他把念安抱到椅子上,蹲下身,用商量的口吻说:“等妈妈回来之后,不要跟妈妈说辫子是爸爸给你扎的好不好?”
念安不解地蹙眉,一脸的稚气未脱,小奶音绵长:“为什么呀爸爸,你难道给我扎的不好吗?”
傅之屿一噎,是......还挺不好的。
“听爸爸的话,乖。”傅之屿接着问:“不是有事情要说,现在说吧。”
小姑娘从椅子上蹦下来,亢奋状态不减:“我今天把我们班的小胖子揍了一顿。”
他心一沉,脸色转为严肃:“怎么打人了?”
“不是的,爸爸。”念安凑向他膝前,解释道:“小胖子在背后讲哥哥坏话,正好被我听到了,我生气,就想给他个教训。”
“同学现在状况怎么样?”
念安一阵心虚,想了想自己下手的轻重,选择实话实说:“他摔了一跤,但是在躲我的过程中摔的,我看到他自己能站起来才走的,所以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明天爸爸陪你去学校,去和别人赔礼道歉。”傅之屿已然有了决断,便将念珩也一同叫了过来,问了遍事情经过。
念珩并不替双方开脱,他表示的确是别人骂人在先,但打人也确实是不对的事情,如果可以,他想替念安去跟别人道歉。
晏栖驱车回家,看到念安和念珩都认错一样站在傅之屿面前,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听完了全过程,她不禁觉得小孩子心性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但兄妹两感情也是真的好。
正准备转身,晏栖却突然看见念安脑后的辫子:“念安,辫子是自己扎的吗?”
念安忘记了跟傅之屿的承诺,脱口而出:“是爸爸扎的。”
傅之屿:“.......”坑爹的娃就是这么来的呀。
最终念安和小胖子以双方和解为结局,晏栖从幼儿园出来,伸了个懒腰:“老公,要是到四十年后就好了,他们都长大了,我们也能安享我们的晚年生活。”
“四十年,不远也不近。”他想,那时候两人是否已经白发鬓鬓却仍精神矍铄。
四十年后。
江城的阳光依旧明媚,秋日初来,天高地远,微风里也渐有凉意。
傅之屿正对着镜子穿衣,他的身材仍像年轻时那般挺拔,只是鬓角滋生出的白发提醒着他——
原来,已经过去四十年了啊。
黑色风衣款式精致,衬得他的气质十分绅士,当然,再绅士也是个老绅士了。
“屿哥儿,我穿这件还是那件,哪件好看?”晏栖的声音和脚步打乱了他的思绪。
傅之屿转过身,将晏栖拿过来的两件衣服放置在面前比对。
一件是翠绿色的披风搭宽松连衣裙,另一件是小黑色西装配白色女款衬衫。
“都好看。”他说。
晏栖撇撇嘴:“说了等于没说。”
他明明说的如此真情实意,还要被指责敷衍,傅之屿脸上佯装流露出受伤的表情,继而建议道:“那就穿那件黑色西装的,和我的这身配。”
时光荏苒,晏栖保养的精致,真真是应验“岁月从不败美人”这句话,温柔从容的气质是再美好的皮囊都比不上的存在。
“都多大的人,还要相约穿情侣装。”虽说嘴上这么说,晏栖还是把黑色的那件留在怀里,另一件则是挂回了衣柜里,嘴角漾着甜蜜的笑容。
“老头子,过来戴眼镜。”晏栖整理好了行头,熟练地从眼镜盒内拿出老花镜款的金框眼镜。
傅之屿步入一定年龄后,视力急剧下降,不戴眼镜,很多时候都看不清。
所以每次出门前,晏栖都会周全地帮他把眼镜擦拭干净。
今天是傅之屿告别影坛导演生涯的记者见面会。
前半生,他在圈子里呼风唤雨,拍出了不少广为流传的电影佳作,其名下成就包括“三大电影节”大满贯,国内知名奖项里的“终身成就奖”,早就在影坛里烙印下“傅之屿”的名字。
“傅导,夫人。”新来的助理在小区楼下等待,恭敬地为两人拉开了迈巴赫的车门。
傅之屿刚想问方闻怎么没来,看到年轻人挺拔的身姿后才想起方闻上个星期办了离职,说要退休回家照看孙子了。
年轻助理见他怔忪一阵,正欲开口问怎么了,就瞧见傅之屿自顾自地笑了笑,他风轻云淡地开口:“没事了,今天记者见面会的流程是什么?”
“傅导你看。”助理把iPAD递给后座的人,“详细流程您可以看上面的流程图,简而言之就是先回答记者的采访问答,然后现场公映记录片《我和我爱人的四十年》。”
车行至停车区域,傅之屿先拉开车门,而后小心地搀着晏栖下车,年轻助理看见了只觉温馨中又“虐狗”。
相濡以沫,是向往中爱情最美好的样子了。
记者排成长龙进入场馆,长/枪大炮对准台子的最中央,不少记者还在抢占前排的最佳采访位置。
两人共同行至桌前,朝台下记者鞠了一躬。
记者都知道傅之屿是前辈,却没想到对媒体人的态度如此温和,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这边是来自《天桥》的记者,请问可以问傅导和夫人几个问题吗?”
“你问。”傅之屿扶了下眼镜,气场仍然凛冽。
记者A:“有网友想问,您取得了中国电影史上拿奖最多的导演,您如何看待自己的这一项成就?”
傅:“我热爱我的职业,它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说成就,我不敢自矜,电影艺术是我们共同的追求。引用牛顿的一句话,我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记者B:“我们知道您今天带来的退出影坛的最后一部影片,是用纪录片形式展示的,您和夫人的日常,能透露一下片子的灵感来源么?”
傅(笑):“我和她结婚后,我就萌生出了要拍一部记录我们婚姻历程的想法,所以电影中的镜头取材都是每一年找日子拍摄的,这些素材组合在一起,才能反映全部。“
记者C:“夫人,我们知道您在珠宝设计上已经有了享誉全球的品牌,您和傅导的事业都这么成功,双方的感情还可以维系的这么好,有什么妙招分享吗?”
晏(沉思了一会儿):“非要说妙招我认为是没有的,我们只是尊重理解彼此的事业,同时信任我们之间的感情。”
记者访问结束,《我和我爱人的四十年》在大厅内进行了首播。
纪录片的模式偏日常温馨风,从前面的甜蜜偶然争吵到后面时间逝去,两人相敬如宾却爱意不减,尤其是最后一组快速拉时间的镜头,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仿佛在昨日。
不少前来的观众哭成一片,心想提前备好纸巾果然没错。
晏栖挽着傅之屿的胳膊,有说有笑地耳边私语,有记者拍下了这一幕,并立刻让撰稿人写出了一篇名为《你闹他笑,风雨兼程,这才是最打动人心的爱情》的文章,当天上传至公众号,在各路博主的推荐下,文章浏览量就达到了十万加,火极一时。
当然这时候的晏栖还并不知情,她是在撒泼让傅之屿给自己唱歌。
“我高中上文艺表演给你唱过歌的,我说的是,这首歌献给某个特别的人。”晏栖不依不饶:“屿哥儿,你就随便哼两句吧,我想听。”
他拗不过,压低了嗓音道——
WillyoustilllovemewhenI\mnolongerbeautiful
当我年老色衰,容颜不再
你可还
爱我依旧
一如当初
晏栖的泪水溢满眼眶,紧紧与他相拥:“当然了,傅先生,我爱你。”
冬日落雪堆满街道,下了一夜的雪,江城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万分静谧,却又格外孤寂。
傅之屿坐在病床前,他已经在这儿等候了两天,困了就直接睡在病床前,双眼布满红血丝,状态很是憔悴。
护士见了也于心不忍劝道:“傅老先生,夫人的病情尚在观察中,您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能夫人醒来的那一刻。”
“我哪儿不去。”他一如既往,倔强且执着。
傅念安和傅念珩人都不在江城,兄妹两接到晏栖发病昏迷的消息,选了洛杉矶飞江城最快的一班航班赶了回来。
念安走到傅之屿身后,拍着他肩膀:“爸,你别受了,这里有我和哥,我们两个人照顾妈,妈一定会没事儿的。”
可傅之屿置若罔闻,他连最疼爱的女儿的建议都听不见去了。
泪水积蓄,往下奔涌。
他背脊起伏,双手紧紧握着她冰冷的一只手,几近乞求道:“七七,你醒醒好不好?我给你唱歌,还唱那一首《youngandbeautiful》......”
寂静的病房内传来低沉的歌声。
I\veseentheworld
我曾目睹沧海桑田
世事变幻
昔日功成名就
晏栖的手指动弹了几下,傅念安擦拭掉脸上的泪痕,激动道:“爸,哥,快看——妈的手指动了!”
医生前来看诊,惊喜道:“病人已经恢复意识,不久就能睁眼转醒。”
他不禁感叹道:“算是奇迹了,明明——”
明明都快没生命体征了啊。
晏栖醒了,她睁眼,阳光刺眼,目之所及一片雪白。
周遭寂静无声,她看见了傅之屿操劳的银发,原来是直接累得爬着睡着了。
“傅之屿,屿哥儿,老公。”她轻声叫唤,心情五味杂陈。
傅之屿从梦中醒来,他本想拿起眼镜,却率先被人拿走了。
晏栖温柔地说:“来,我先帮你把眼镜擦一擦。”
窗外雪停,鸟雀抖了抖翅膀,从电线杆上飞走。
风华正茂时,我爱你少年意气。
年华逝去时,我爱你携手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