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以翔漫步在街道上的时候,时针早已偏过了正午的交界,偏移出一个诡异的角度,就好像一个人夸张的咧开嘴,露出可怖的笑容。
他的神思有些恍惚,眼神也有些怔怔的茫然,他默默的回忆着不久之前,终于彻底破译的加密文件,那词锋犀利、言辞却诚恳的信件里展现出来的信息,实在让高以翔有些难以接受。
那封信,确实是王崇所留,也是他在预感到自己将要面临生死危机所写下的。
只是其中的内容并不像高以翔之前想象的那般,只是关于三眼古族的隐秘,以及他对三眼古族庞大阴谋的调查,相较于那些,高以翔更关心王崇在信中反复提及的另一件事。
那是两个他非常熟悉的名字,两个人有着完全相同的面貌,按照王崇在信中的言之凿凿,温嘉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若琳。
不是单纯的轮回转世。
而是在两千多年前的时候,王崇就将深陷在弥留之际中若琳的灵魂抽离出来,并以神诡的手段封存了起来,他在寻觅和等待了数千年之后,也终于等到了能和若琳的灵魂无比契合的转世之体。
所以,他便用尽各种手段,将若琳的残魂打入到了温嘉的体内,而且一直在促进着她们的融合。
可是若琳的一缕残魂在两千多年的消磨下已经无比的虚弱,她静静的蛰伏在温嘉的体内,就算是王崇都无法彻底的将其唤醒。
但是,若琳确实不能算是死了。
这个消息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炸裂在他的脑海之中,在那激烈的思绪冲撞之下,高以翔几乎无法保持理性的思考,可就算他在寒风的吹拂中漫步在街道之上,内心依旧异常不平静。
“呼,若琳,你真的没死么?”
高以翔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缓缓的仰头望天,那铅灰色的天幕之上,没有冬日的暖阳,遮蔽万里的阴云就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有些闷闷的喘不上气。
或许,对于王崇来说,这样的若琳确实不能算是死亡,至少她的残魂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纵使不知她蛰伏在温嘉的体内,究竟何时才能够苏醒,但希望就算在虚无缥缈,也终归还是希望。
可这样的若琳,对于高以翔来说,又算什么呢?
高以翔所爱的,是那个原原本本、温柔如水的女子,是那个身心灵魂彻彻底底属于自己的若琳,而不是一个和谁混为一体的她。
因为,那样的她,已经不能算是她了。
但纵使如此,她还是确确实实的存在于这个世上。
即便不知她此时在哪个角落,可她的存在,对于高以翔来说,就是一道解不开的枷锁和羁绊。
就算他不认为那就是若琳,可在他的心里,温嘉对他来说的意义,也不再那么单纯了。
在那复杂的思索和情绪中,高以翔不由在心底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竟是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破译了王崇留下的加密文件,他宁愿不知晓这样复杂的内幕,他宁愿让若琳成为他记忆中完美的样子,而不是如此存在。
那一刻,他心底突然涌现出一抹对王崇的恨意,可就像一记重拳狠狠的落到了空处,他毕竟已经死了,所有的爱恨也都失去了意义。
“死亡。”
高以翔低声的呢喃着,在那道情绪复杂的苦笑中,他缓缓回神,心里对生死的认知也不由深刻了几分,然而就在他的目光不经意的朝着远方飘飞的时候,他的瞳孔却是骤然一缩。
“若琳!”
在看到那道无比熟悉的身影的时候,高以翔下意识的惊呼一声,几乎不假思索的便拔足飞奔而去。
还未到黄昏的街道上有些冷清,也没有多少行人,可是那道酷肖若琳的背影,行色却是无比匆匆,脚下的步伐也是快得有些出乎了高以翔的意料,她飘飞的衣袂一次次的消失在无人的转角,一次次牵动着高以翔的心绪。
可此时的他实在顾不上去思索太多,高以翔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自己的脚下,默默的保持着飞奔的速度,就像是一道撕破长空的闪电。
即便如此,那道看起来有些消瘦的背影却始终遥遥的疾行在前方,和高以翔保持着相对稳定的距离,就好像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追到一般。
那愈加深刻的绝望,也让高以翔的心情不由的慌乱起来,额角也开始浮现出了一层晶莹的汗水,缓缓猩红起来的眼眸里闪动着决然的疯狂。
“两千年前,我就曾错过了你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错过!”
带着那毅然冰冷的思绪,高以翔紧咬着牙关,拼命的压榨着自己体内所有的潜力,疯狂的追逐着,而拿到飘然如仙的身影,就那般遥遥在望,不远不近,也没有丝毫让他靠近的机会。
那般绝望。
高以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失神的狂奔了多久,此时的他矗立在一栋还未完工却被搁置的楼中,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只因若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他强忍着在从四肢百骸中狂涌而来的疲惫和酸痛,有些悲戚的转头四顾着,可入目的全部都是散乱的砖石,那一根根沉默矗立的石柱,好像永恒的嘲讽,在那一片灰暗脏乱的色调中,哪里有什么飘然出尘如仙子一般的若琳?
默默的怔立了许久之后,高以翔才抽动着唇角,露出一抹悲痛欲绝的笑意,其中夹杂着浓浓的自嘲。
“或许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的幻想吧。”
随着这样的念头,高以翔的心一点点向下沉沦,一点点冰冷起来,直到彻底的被封锁起来。
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角有泪滑落。
那枯坐在废弃小楼中的身影,看起来竟是这般的苍凉。
而那个默默躲藏在一根宽阔立柱之后的美女,此时也在紧紧的咬着唇,眉目里虽然有些不忍,可她还是深深的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