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腐臭而污浊的泥泞之中，
无论是怎样纯洁美丽的花朵，
终究都逃不脱残败凋零的命运，
只是没有人能够料到，
她会凋零枯萎得这般不堪。
高以翔的话音在会议室中消没，却依旧在众人的心底不住的回荡着，纵然他们心底对于这张形如厉鬼的图像有些抗拒和将信将疑，但高以翔笃定的语气还是在无形中征服了所有人。
他们相信高队长的判断不会出错。
一回想起上一次对高队长的质疑，众人的心中就不由升起阵阵的羞愧，在那短暂而压抑的沉默中，虎目凝重的高龙却是第一个回过神来，将桌上的画像一把抄在手中，冲着高以翔坚定开口。
“高队，你放心，我马上就将这张图像复印，尽快下发到所有警察的手中，这一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虽然高以翔已经将上一次的事情彻底放下，可是高龙的心中依旧耿耿于怀，他总觉得欠高队一份情，于是这一次便格外的积极。
有了一个明确表态的人，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刑警们也纷纷表态，一时间群情激奋。
高以翔稍稍的勉励了他们几句，众人便再次怀着热切的心情投入到了新一轮的搜捕之中，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心中充满了信心。
等到那些喧嚣的声音逐渐远去，整个会议室中也只剩下了三个人，林菲默然如高以翔的影子般站在一旁，高以翔回过头来，冲着项一方轻笑开口。
“说吧，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以高以翔对项一方的了解，此时他逗留于此，肯定是心有疑惑，他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点中了项一方的内心。
听着高以翔的声音，沉吟良久的项一方也抬眸说道。
“高队，即便是你早就想到了沈鸢心底的仇恨会对她的容貌产生影响，可你又是如何能够得到如此精确的画像的呢？”
项一方默默思索许久都不得解的问题，果然犀利露骨，一下子便直刺到了高以翔的内心深处。
高以翔微微一怔，关于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幅图像的诡异现象，他自然不会说出，只是沉声道。
“我在之前的那几天里，去了K市。”
“沈鸢的家乡？”
“是的。”
“原来如此。”
虽然高以翔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可在项一方思绪的补充下，整个事件的逻辑却陡然变得丰满了起来，高以翔能够在沈鸢的家乡找到一些沈鸢的信息，这并不稀奇，更何况以高以翔神鬼莫测的能力，区区一幅画像又算得了什么。
项一方纷杂的念头不住在脑海中闪现着，当他用自己的想象将高以翔寻获线索的历程补充完整之后，他的唇角也终于浮现出了一抹萧索寒凉的笑意。
他较之高以翔，终究还是差了许多。
只是一个小小细节的失误，便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项一方自知他成长的道路还很远很长，心中的苦涩也缓缓的转变成了奋斗的决心。
高以翔默默的注视着项一方眼中缓慢变化的情绪，心头有些欣慰，失败不算什么，最难能可贵的，是能认识到自己失败的原因，而让自己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项一方能够想到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了他的进步。
这话说起来虽是简单，可有时就连高以翔都无法做到，在他心中强大无比执念的诱导下，就算有时明知是错的，他依旧会选择去做。
在千百年的生命中，他唯一所求的除却那抹执念，便是顺心意。
高以翔在良久的默然后，终于等到了缓缓从沉思中挣脱的项一方。
“高队，我明白了，在这件事情上，是我有些着像了，无谓的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我很抱歉。”
项一方说出口的话语虽是道歉，可方才他凝重的语气却早已烟消云散，听着那有些轻松的声音，看着他坚毅自信的目光，高以翔唇角的笑意终于彻底变成了欣慰。
抬手在项一方的肩头重重一拍。
“老项，你能想通就好。不过对于这个案子，我还是那句话，你做得已经足够好了。虽然在这几天时间里，你没有抓到沈鸢，但是你的那些布局和行动也绝不是无用功。”
说着，高以翔的语气稍顿，目光微微瞥向窗外，声音也变得有些飘渺了起来。
“至少笼罩在城市上空的这张大网已经布置得初具规模，沈鸢早已是瓮中之鳖，想必很快就能有回音了，只不过，在整座城市一片风声鹤唳中，她却依然能不漏痕迹，也着实有些奇怪。”
高以翔凝视着窗外缓缓飘落的雨丝，双眼微微眯成了一条线，声音有些冰冷。
“沈鸢啊沈鸢，这一次，你究竟是早有准备，还是已经放弃抵抗，准备束手就擒了？此时的你，心情又会是怎样，会否有大仇得报的轻松呢。我很好奇，若是你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说话间，高以翔已经在两人中间悄然走过，站立在会议室的窗边，眼前布满雨丝的玻璃窗倒映着他破碎的面容，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依旧闪着摄人的光芒。
高以翔隔着迷蒙的雨帘，静静的凝视着秋雨中泥泞里的一朵残菊，那细碎弯曲的明黄花瓣，在凄寒的风雨中吹落泥泞，混杂着肮脏的泥土，本来完美而圆润的花朵残破不堪，纤瘦的花茎在凌厉的风中左右摇曳着，似乎随时会彻底折断，零落成泥。
恍然间，那张枯槁而惨然的面容又浮现在高以翔的面前，那充斥着仇恨和怨毒的双眸隔着不知多远的时空，和他对视着，隐约间，高以翔仿佛在那双好看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丝未曾完全泯灭的暖色。
在深邃黏稠的黑暗中黯淡着光泽，却在兀自的坚持着。
就如同眼前那在寒风苦雨中挣扎坚持的花朵。
只是与它不同的是，在那阴冷的眼瞳深处的那朵明亮小花，似乎早已枯萎，泯灭的生机只有濒临凋落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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