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并不恋战,回身便走。阙机看到自己负责押运的攻城器械已经损毁过半,不由火头火起,策马紧追不舍,早把汉军的厉害抛在了脑后。
阙机的部下本来还有不足万人,因为要分出一大半去救火,跟随阙机追上来的只有三千多人。前一天的战斗中,阙机是输在了汉军投石机、弓弩和步兵战阵的手中,刚才他又一直在后队,对于汉军骑兵的认识几乎为零。在阙机想来,汉军骑兵不可能超过他们这些从小在马背上生活的民族,再加上被怒火冲昏了头,全然忘了刚才汉军骑兵可是在三百步的距离上射出火箭,点燃那些攻城器械的。
高顺看到阙机率部追来,不由暗暗冷笑,两腿轻轻一夹,战马便放慢了脚步,奔出去半里多地,看到阙机那队鲜卑骑兵离自己越来越近,这才将手中的长枪向上一举。
看到高顺发出的信号,汉军骑兵纷纷掉转身来,战马继续前奔,他们的弓箭却向后射去。阙机追得甚急,许多鲜卑骑兵连弓箭都没拿出来,更没想到汉军会在这个距离上就发动攻击,冲在最前面的鲜卑骑兵顿时就倒下去一大片。
汉军骑兵一**击结束,速度突然加快,继续向着祁县方向狂奔而去。阙机不假思索地摘下弓,朝着汉军离去的方向射了一箭。他是具有弯弓射雕能力的勇士,没想到这一箭竟然落在尘埃之中,离着汉军骑兵还有老远的距离。
这时阙机才意识到,汉军弓箭的射程远在他们之上。发现了这个问题,阙机本应该领兵退却。因为在草原上也经常发生部落之间的战争,既然是战争,就总有胜的一方,也有败的一方。而同样精于骑射的双方,无论是追击还是逃跑,都会采取且骑且射的战术,往往打了半天,双方的伤亡却寥寥无几。现在汉军的弓箭射程远在他们之上,而且也是采用的且骑且射战术,如果他们执意追上去,与送死无异。
但是,也不知道是因为太愤怒了,还是害怕回去以后会受到魁头的惩罚,阙机居然选择了继续追击。
又追出去半里地,汉军反身又是一波箭雨。这回鲜卑人有了防备,纷纷施展他们高超的骑术,左躲右闪,伤亡明显小了许多,但还是有两百多人掉落战马。
高顺回头一看,追上来的鲜卑骑兵只剩下千人左右了,不由冷笑一声,一勒缰绳,大喝道:“弟兄们,随我杀!”
阙机原以为汉军骑兵只会借着弓箭之利一直逃下去,却没料到他们会翻身杀回来。因为弓箭根本够不着对方,大多数鲜卑人已经将弓箭收了起来,抽出了弯刀,这时候再想使用弓箭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挥刀迎了上去。而汉军也收起了弓箭,抽出马刀。两支骑兵狠狠在撞在一起。
高顺刚才就已经注意到阙机是追击过来的这支鲜卑骑兵的首脑人物,一转身便挺枪直取阙机。阙机倒也不含糊,挥着弯刀便迎了上来,而且抢先劈出一刀。
一寸长,一寸强,在两军阵中更是如此。看着阙机的弯刀砍过来,高顺长枪一点,将弯刀轻轻架开,顺势一枪钻,正打在阙机的马头上。那马吃痛,悲鸣一声,人立而起。
阙机的战马没有马镫的,这一下人立,阙机便坐不稳,拚命勒住缰绳,才没有摔落下来。
若是平时,凭着他的骑术,很快就可以重新控制住战马。但这是两军交战的战场,高顺哪会让他从容控制战马,长枪在手中抡了一圈,正抽在阙机的后背上。
阙机大吼一声,从马上摔了下去。但他颇为勇悍,就在摔落的一刹那,仍然挥刀向高顺砍去。
只是阙机的身体已经失去一平衡,这一刀却使不上多少力气。高顺长枪一抖,正刺在阙机握刀的右手腕上,那柄弯刀飞起半空,早被高顺接住,随手一挥,斩下阙机的头颅。这一系列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石闪之间,等到阙机的首级飞起半空之中,他的无头尸体才重重地掉在地上。
高顺将那柄弯刀举过头顶,大声喝道:“杀!一个不留!”
虽然同样是弯刀,阙机的弯刀上却镶嵌了许多宝石,一看就是首领所用。虽然刚才那一战,许多鲜卑骑兵并没有看清楚,但现在看到高顺手里的那柄弯刀,都知道阙机已经丧生,顿时军心大乱。而汉军骑兵的装备本来就适合近战,并且平时就经常进行近身劈杀的训练,现在又是以众击寡,片刻功夫,便将这些鲜卑骑兵斩杀殆尽。不过,鲜卑人十分强悍,汉军骑兵也付出了数十人的代价。
汉军骑兵如果一直采取且骑且射的战术,这样的伤亡本是可以避免的,但高顺一直记挂着那些攻城器械,他知道刚才那次偷袭顶多毁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依然可以对大陵城构成威胁,他想杀个回马枪,将敌人的攻城器械全部毁掉。
就在他重整队伍,准备出发的时候,南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高顺抬眼看时,只见一大片烟尘扬起,上万匹战马奔驰而来,却是魁头派来的另一支追击队伍。
率领这支队伍的正是依附于蹇曼的拓跋俊。这次出兵中原,魁头发出命令征召所有的青壮男丁。蹇曼部落的人虽然对于魁头窃据汗位颇为不满,但也不敢公然违抗他的命令,只得派兵随征。蹇曼年幼,部落的大权实际上掌握在他母亲拓跋樱手里。蹇曼不能领兵,拓跋樱作为一个女人,也不能领兵,但拓跋樱又不放心把兵权交到其他人手里,于是便委托她的哥哥拓跋俊代为领兵。
魁头征召蹇曼部落的人前来,就是想让他们看看自己“武功”,并没有打算让他们分享利益。于是,就和处罚阙机一样,拓跋俊也被分到了后军。当汉军偷袭,烧毁攻城器械的消息传到魁头耳中的时候,他是勃然大怒,立刻下令一定要消灭这支汉军骑兵小队,而位于后军的拓跋俊所部便被派了出来。
在魁头想来,一支骑兵小队应该能有多少人?所以他只让拓跋俊带了一半兵马出来,但是蹇曼部落是个大部落,一半兵马也有两万之众。
高顺见到敌兵甚众,知道再回去烧毁攻城器械已经不可为,当即掉转马头,向祁县奔去,一路上始终与鲜卑骑兵保持三百步左右的距离,且骑且射,有效地杀伤敌人。
大陵城外,魁头一边下令将大陵城四面围住,一边下令将剩下的攻城器械推向前来。
看到鲜卑骑兵向着东、西两边运动,站在大陵城北门城楼上的张辽轻轻摆了摆手,一道命令传了下去。大陵城的南门忽然打开,刚才撤进城来的那骑兵重新跨上战马,冲出南门,绝尘而去。尽管守城需要大量的人手,但是骑兵最好的战场还是在旷野上,他们应该到最适合他们的地方去。
袁绍送给魁头的攻城器械本就不多,又被高顺一把火烧掉一半,想要同时攻击四门已经不可能了,所以,魁头分兵其他三门只是为了将汉军围在城内,他真正的攻击只集中在南门这一个地方。
城下的鲜卑军阵缓缓分开,一辆辆攻城器械被强征来的民夫推向前来,袁绍派过来的人正在指导着鲜卑人如何使用这些器械。忽然,城头上发出“嘭”的一声响,经验丰富的战士都能听得出来,这是弓弦拉动的声音。但是,这一声响十分巨大,比普通弓弦的声音要大上百倍,却又不同于数百张弓一齐拉动的声音。
就在众人诧异地看向城头的时候,便见一支“长矛”破空而来,正中对着城门的一辆冲车。其实,那并不是长矛,而是一支像长矛一样粗壮的弩箭。弩箭速度飞快,威力惊人,射在冲车的车辕上,“轰隆”一声,冲车顿时散了架。
冲车是一种重要的攻城器械,它上面安装了一根巨大的圆木,作用就是撞击城门。圆木又粗又硬,单纯靠人力是抬不起来的,更不要说用来撞击城门,所以要将这根圆木安装在车上,利用车轮来前后移动。现在,车子散了架,圆木也就没有了用处。
这种弩箭是由床弩发射的。床弩其实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远程武器,既能够用于守城,也能够用于攻城。过去,床弩在汉军中使用得并不多,因为在攻城方面,它的威力不如投石机,而刘欣控制下的汉军城池又很少受到攻击。这一次刘欣调遣张辽所部进军大陵诸县,以阻挡鲜卑军队南下,特地将研究院库存的床弩全部拨给了他们。
魁头没有见过床弩,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武器,在他看来,这只是一种特殊的长矛,有人将长矛从城头上投掷下来,砸毁了冲车。这个判断令魁头第一次有了心惊的感觉。要知道他们还没有开始攻城,冲车仍然停放在距离城墙六百步远的地方。如果真有人能够从城头上将长矛掷出这么远,而且威力不减,这个人的力气得有多大?有这样一个天神般的人物守在城头上,他们还有攻城的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