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整个京城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冯家。
因着冯效高中状元,冯家的大门门槛都要被说亲的给踩平了,白氏满面红光,自觉要在这么多贵女里头挑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忠肃侯府在众多说亲中的脱颖而出,入了白氏的眼。
忠肃侯府世代功勋,虽如今大不如前了,可破船还有三千钉呢,这样的大家族在京中浸润良久,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定能助她儿子在京中平步青云的。
再一个堂堂侯府能主动表达了意思,那自然也是瞧上她儿子是个有潜力的。
白氏再三比对后,端了碗醒酒汤,去找冯效。
冯效昨儿喝醉了酒,还是那个姓苏的丫头给送回来的,白氏不大待见她,小地方来的姑娘家就是不够端庄持重,于是便三言两语的将人给打发走了。
她到的时候,冯效刚醒,许是宿醉的缘故正揉着额角。
白氏心疼坏了,忙将醒酒汤递了过去,又念叨着道:“怎么着也是状元郎了,合该要注意着些,若是让旁人瞧见定会说闲话的。”
冯效头原本就晕,被她这么一顿絮叨,头愈发昏沉了。
“娘,你找我有事吗?”
白氏喜滋滋的将心中的盘算说给他听,“若是能与忠肃侯府结成亲家,你在仕途上也能轻松些。而且他家的姑娘沈玉珠我悄悄打听过的,长的是花容月貌,才华出众,你向来不总是说读书好,说读书能明理,也喜欢读书识字的女人吗?”
冯效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只一时没想起来。
“此事等等再说吧,我现在头疼的厉害,想要休息会儿。”
白氏见状便匆匆的退了出去。
冯效望着窗外的那株芭蕉,愣愣的发着呆,翠绿的芭蕉叶上还滚着露珠,有一只极小的鸟儿停在叶子上头喝了水,四下看了看,又展翅飞走了。
又是一阵头疼。
他想起了昨儿似乎说了许多话,喝了许多酒,又恍惚想起苏诗沁是哭着离开的。
只是此刻他无暇想这许多事情,他得收拾好精神准备赴恩荣宴。
太子府。
定国公世子程鸣淞素来与姜郁关系不错,先帝在世时他不敢有所动作,生怕给家里惹上麻烦,可如今建平帝登基已有数月。
且他也深知建平帝同睿亲王不对付,所以才找了个机会来求姜郁。
先头他的妹妹程素清因为单相思而惹恼了姜行舟,后又被设计嫁给了一无是处的魏淮,为避风头妹妹更是去了豫州。
妹妹每回来信时总是哭诉说要回来,眼下机会来了。
程鸣淞自然要尽心。
姜郁睨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不过是个姜行舟罢了,你只管把你妹妹接回京来就是,若是他敢闹事,孤自有法子治他。”
有这话程鸣淞心头大石落下,说了好些感谢的话。
又指着带来的两箱东西道:“这些东西殿下留着把玩,待小妹回京之日,还有两箱会送到太子府中。”
姜郁倒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只程鸣淞是国公府的世子,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自然不可怠慢。
两人正在屋中说着话。
“谁?”
一旁的王福见着窗户上有道黑影一闪而过,只惊呼一声便追了出去。
黑影似乎对府中地形很是熟悉,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程鸣淞见状,拱手告辞。
姜郁眸色沉沉,“务必把人给孤找出来。”胆敢在他府中偷听,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王福吩咐下去后,直闹了大半天也未找到人。
“回殿下的话,除了太子妃的院子没找外,其余的地方皆都找遍了,未发现那人的踪迹。”
姜郁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神情阴鸷而可怕。
他冷笑一声,“不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檀院。
秦婉一双美目在聂忱略显稚嫩的脸上看了会儿,男人的面上有着被抓了现行的慌乱,额上冒着亮晶晶的汗珠。
“呵呵!”
聂忱行了礼,干笑了两声,“那个...那个我问过姐姐了,她说过两日想约太子妃一道去郊外踏青。”
秦婉道了好。
目光重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女人的眼神柔和,也没有质问的意思,可聂忱就是觉得不自在,半晌才耷拉着肩膀,垂头丧气道:“外头那些人是在找我呢!”
秦婉低头喝了口茶,也不发问。
聂忱只跟倒豆子似的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连带着他为何会到姜郁的身边都说了。
“真好!”
秦婉心中很是羡慕,她出生大家,明面上看起来荣耀万千,可从未有人真正听过她的意见,她喃喃道:“你们姐弟感情真好。”
交代完之后,聂忱轻松了许多。
“阿姐自小就疼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我,如今我长大了,自然要待姐姐好的。”
男人脸上有着真挚的神情,瞧着格外的认真。
秦婉有一瞬间的恍然,回过神后叮嘱道:“姜郁没那么好对付,你往后小心些。”
聂忱道了谢。
“等我救出姐姐后,我们就离开京城,寻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住下,到时候太子妃若是有空,可以...可以来我们家住一段日子。”
他有些慌乱的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你同姐姐关系要好,可以比邻而居......”越解释越糟糕,末了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只在那急的直挠后脑勺。
秦婉被他的样子给逗乐了,掩嘴轻笑了起来。
“好,若是有那一日,我定会经常去叨扰你姐姐的。”
正说着话,外头有人传话说姜郁来了。
眼见着人就要进来了,现下再躲也来不及了,聂忱急中生智,忙往院门口走了几步,装作刚来又要走的样子。
“姐姐的话属下已带到,还望太子妃准时赴约。”
骤然撞见姜郁,聂忱忙躬身行礼。
姜郁睨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
还未等他回话,秦婉便道:“我让他帮我传个话。”
姜郁的眼神落在了女人的脸上,似乎眉眼间的清冷今日淡了许多,他又看了看聂忱离开的方向,径直进了屋中。
屋中装饰的素雅,有着淡淡的檀香味。
他不喜欢这样的味道,待到屋子里只剩两人时,他一把就搂住秦婉,正要亲上去的时候,忽的脸上一阵刺痛,登时就多了几道血痕。
秦婉使劲的推开了他。
“太子殿下若是有事只管吩咐,若是无事便请回吧,我还要跪经。”
姜郁摸了摸被抓破的脸,狞笑着拖拽着秦婉去了里间。
晚凉在外头听见里面的喊叫声,哭着要往里冲,却被侍卫们给拦住了。
“我告诉你,你嫁给了我,这辈子生死都是我的人。”
“伺候夫君本就是你分内之事。”
“无趣,跟死尸一样......”
姜郁来的快,去的也快。待他走后,晚凉忙冲进了屋中,床上的秦婉直挺挺的躺在那儿,双眼无神的望着帐顶,眼角有未干的泪痕。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她嫌脏。
晚凉懂她的心思,“小姐,热水一早就备下了,奴婢扶着您去沐浴。”
女人的身上有着触目惊心的伤痕。
良久,秦婉又道:“避子药呢?”
晚凉忙将药端了来,秦婉看着褐色的药汁,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仰头喝尽。
消息传到王府的时候,姜行舟只笑了笑。
程素清一事本就是小事,他无心在这上头费神。前几日他见聂忱送了些小玩意过去给宝鸢,又见宝鸢得了礼物很是高兴,于是便让府中长史从库房里挑了些东西也送了过去。
长史一听是送给宝鸢的,心里头激动万分。这还是他家王爷头一回给姑娘送东西呢,实在是难得的很,所以挑的格外的仔细。
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西域来的首饰,上好的缎子等等。
得了东西的宝鸢倒是没有喜悦,只觉有几分怪异,也不知姜行舟打的什么算盘,将东西交给夏荷后,便去了王府谢恩。
姜行舟见她来的倒是快,唇角不由高高的扬了起来。
“送的东西你可还喜欢?”
宝鸢规矩的行了礼,又道了谢。正欲说什么却被男人的铁臂勾进了怀中。
姜行舟心中纳闷,这女人的心怎么就捂不热呢?
“为何对本王总是淡淡的?”
她对聂忱,且不说她的忱儿,就是对夏荷、周栋他们,她都是笑脸相迎,唯独在他跟前总是拘谨。
男人的话叫宝鸢一阵疑惑。
那她该如何对他?
“王爷身份尊贵,而奴......”察觉到男人的手上加了几分力道,她忙改了口,“我只是一介平民百姓,所以......”
姜行舟急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本王不在意这些。”
宝鸢不知如何作答,心跳的厉害,如同擂鼓一般,两人的身体紧贴着,连一丝缝隙都无。
“可是......”
话还未说完,唇便被堵住了。
窗外日光晴好,清风徐徐,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屋中却是如盛暑天一般,热的厉害。
宝鸢红唇微张,双眼迷蒙的倚在男人的怀中,不知为何忽的就委屈了起来,她哽咽着道:“你为何总要欺负我?”
姜行舟也没想到她会哭,一时也没了主意。
女人的眼泪跟珠子似的落在了地上,也砸在了他的心头。
他猛地想起聂忱对着她撒娇时的模样,只覆在女人的耳畔道:“若是本王也叫你一声姐姐,你可不可以就不要哭了?”
宝鸢撑着水雾般的眸子看向了男人,男人的嘴角噙着一抹胜利的笑。
姜行舟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
宝鸢只觉耳尖烫的厉害,连带着整张脸也滚烫了起来。
“你...你胡乱喊些什么呢?”
声音里哭意少了些,反倒是多了些娇嗔的味道。
姜行舟将人横抱而起,朝着里间走去。
“若是有一日本王不在了,你可会为我掉眼泪?”
宝鸢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男人的脸色有着一瞬间的凝重,继而又没了,仿佛是她看错了一般。
她伸手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下意识的唤了一声。
“十六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