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兴第拿了五两纹银,放入了男子端来的盘子里。
看到沉甸甸的一锭银子,男子的眼神突然亮了一下,抬头一看,看到莫谦和几名亲兵就站在跟前。
男子一看莫谦的身份打扮,便猜出莫谦来历不凡,这年头,能穿得起这身衣服的,必然是大户人家。
莫谦身边的几名亲兵也是,都是老一营里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手脚都带点功夫,一看虎口上的老茧,男子便断定几人是常年舞刀弄枪的人。
“感谢几位大爷的赏钱,多谢大爷!”
“不客气,出门在外,难免遇上难事,这位大哥,不知从哪里来的?”
“这位公子客气了,俺跟女儿是从河南逃难来的,初到杭州。”
“河南?这位大哥,河南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唉,这位公子有礼,河南现在可惨了,闯王跟官军在河南厮杀,百姓十室九空,我家本有五口人,两个儿子和俺婆娘都死于兵灾,只剩下小女,为了活命,这才不得不带着小女南下讨个生活。”
“哦,原来如此!”
莫谦又寒暄了几句,也没问出多少有用的情报来,男子只知道河南现在打的很乱,有李自成的闯军,也有洪承畴的官军,还有一部分左良玉的部队。
莫谦在街上随意逛了一下,便回到了巡抚衙门,刚好碰上黄端伯从外面回来。
一见到莫谦,黄端伯便拉住莫谦说道:“大王,您回来的正好,有一件事情,下臣不知如何决断。”
“是什么事?”
“关于杭州商税的事情。”
“商税?怎么,杭州的商人都不想交税还是咋的?”
“是有这个想法,前段时日,巡抚衙门出了告示,规定按照二十抽一的比例从商户的利润当中抽取赋税,并且要求各商户都要将商品登记在册,买出和卖出的价格,都要用账册详细登记,以便衙门收税。
但是这些商户狡猾得很,他们伪造账本,将卖出的价格调低,将买入的价格提高,以此来躲避交税,目前杭州知府衙门已经发现了三家商户存在偷税漏税的情况,正向下臣询问,该如何处置这事!”
莫谦一听有人偷税漏税,顿时脸色黑了下来。
他说:“交税,是每个商人应尽的义务,这三家偷税漏税是如何发现的?”
“是从他们进货的账本上发现,知府衙门的人去查了他们进货的价格,又拿着价格去进货商拿查了出货的价格,结果发现价格对不上,这才知道他们存在偷税漏税的行为。”
“他们少交了多少税银?是哪三家?”
“总共是十五万两银子,其中十万两是松江徐家的,剩下的五万两则是许家和赵家的。”
“这三家是什么来历?”
“徐家是嘉靖朝首辅徐阶的后人,另外两家都是杭州的百年富户了,徐家在杭州经营米粮的生意,许家则是货运,赵家是卖布的!”
一听是徐阶的后人,莫谦心中更加不爽了。
这徐家的人之前还在武昌和南昌大肆收粮,差点把武昌百姓的粮食给全收光了。
自个刚打下松江不久,还没去找他们的麻烦呢,他们倒好,现在还敢在自己治下的杭州偷税漏税。
“看来不大开杀戒是不行了!”
听到这话,黄端伯顿时吓了一跳,他劝谏莫谦道:“大王,可不能随便杀人,这三家在苏杭一带的影响力极大,若是随便杀人,怕是要闹出大事来!”
“大事?能出什么大事?据寡人所知,他徐家的田产已经超过了三十万亩,整个苏州和松江都的田都是他家的,他们家四处倒卖粮食,还把粮食卖给了山西的晋商,晋商又把粮食加价卖给了关外的鞑子。
这是什么?这是资敌!
鞑子本就对我中原江山虎视眈眈,如今大明气数将近,未来能和寡人角逐天下的,不是李自成便是那关外的黄台吉。
寡人可不想自己的后方有一群势力极大的大商人,在寡人的后方给自己的敌人运送粮草辎重,这跟把刀子递到敌人手里有什么区别?
松江苏州你归你管,徐家的事你就暂且不要管了,不过这姓许的和姓赵的,你得给我好好处理,把这两家的人全部抓起来,杀几个人杀鸡儆猴,我看今后谁还敢做生意的时候偷税漏税,赋税是咱们的根本,没有钱赋税,寡人拿什么给你开俸禄,拿什么去养那数十万的大军,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在我跟郑芝龙会完面之后,我要看到结果!”
莫谦态度强硬,黄端伯只能先答应下来。
他马上派遣巡抚衙门的差役和兵马,立刻前往许家和赵家拿人,并且对两家进行了抄家。
九月初一,约定的见面时间到了。
这一天,莫谦早早的就起了床,在杨素心的伺候下穿好了衣服,又扎好了头发。
杨素心在南京皇宫待闷了,居然带着几名侍女和一队士兵偷偷的跑了出来,来到杭州找莫谦。
莫谦也不好说自己这个妻子什么,只能让她先暂时呆在身边。
这个时代的女人的确没有什么自由,杨素心自打跟了他之后,夫妻俩在一块的时间反而不怎么多。
辰时,在大队人马的护送下,莫谦出了杭州城来到城东的出海口。
一个时辰后,几十艘战船出现在了海岸边上,打着郑字旗号的船队驶入港湾,郑芝龙在小船的接引下登岸。
一看到郑芝龙,莫谦便赶紧迎了上去,脸上带着笑意拱手对郑芝龙说道:“郑将军从福建远道而来,莫谦有失远迎,还请郑将军勿怪!”
郑芝龙也是受宠若惊,赶紧弯腰给莫谦鞠躬,行礼说道:“汉王能够答应来见我这个小将一面,就已经是非常看得起我这个海盗出身的人了,汉王雄才伟略,我郑芝龙是佩服的。
谷/span能够在短短三年时间里就占据南方五省,汉王不愧是雄主,我郑芝龙佩服,汉王,请容我为您引荐一下。”
说着,郑芝龙便拉着身后一名跟他长相相似的男子介绍道:“这是我的四弟,郑芝凤。”
“原来是四将军,有礼!”
郑芝凤看莫谦称他四将军,赶紧回礼道:“郑芝凤见过汉王!”
一旁的郑芝龙解释说:“我四弟去年就中了朝廷的武进士,我二弟郑芝虎,在去年跟刘香打仗时,中了埋伏,惨遭毒手,若是他在,我必然将他引荐给汉王,我那二弟打仗可是一把好手,勇不可当啊!”
说着,郑芝龙便露出了悲伤的表情,似乎是在思念他的二弟。
莫谦见状也只好安慰他道:“郑二将军也是豪杰!”
双方假惺惺一番后,郑芝龙又拉出来一名才十三四岁的少年,向莫谦介绍道:“这是我的长子,郑森,森尔,快给汉王见礼!”
郑森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莫谦看了好一阵,突然开口问道:“你真的是打下南方五省的汉王吗?”
莫谦也对这位民族英雄非常好奇,看着少年郑成功现在这样子,顿时笑了笑,说:“我就是莫谦,如假包换!”
“你怎么这么厉害,我看你年纪也不比我大几岁啊,怎么打仗这么厉害呢?我爹说如果换做是他,都不一定有你这么能打!”
听到有人夸奖自己,而且还是民族英雄夸奖自己,莫谦内心的成就感和荣誉感那是满满的。
他哈哈一笑,说道:“你爹这话就说错了,论打仗,我不能说自己无敌,但是我打的仗,都是在陆地上打的,而你爹,在海上却是一名不败的常胜将军,我也很佩服你爹啊,能够横扫海上群寇,打的那些西边来的洋鬼子抱头鼠窜的,大大的给咱们汉人子弟长了脸。
如此说来,我跟你爹在打仗上面,那是不相伯仲才对,我是陆地上的常胜将军,你爹是海上的霸主,我们俩也就一半对一半吧!”
一旁的郑芝龙听到莫谦如此夸他,顿时脸上也是挂着洋洋自得的笑容。
“汉王谬赞了,我这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哪里能跟您相提并论呢!”
“能,怎么不能,郑将军,以你的本事,我觉得大明朝廷才封你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那是太看不起你了,要我是崇祯,我起码会给你一个海军司令外加福建总兵的职位,这才对得起你的战功啊!”
“海军司令是什么?”年少的郑森不禁好奇问道。
“海军司令就是,水师最大的官,全天下的水军,都得听你爹的,懂不?”
郑森一听这解释,顿时恍然大悟,然后转头朝郑芝龙说:“爹,你要是当了海军司令,还可真是厉害了,全天下得多少水师啊!”
郑芝龙哈哈一笑,摸了摸郑森的头说:“那怕是得有上万条船,几十万人吧!”
“这是最基本的!”莫谦插嘴说道。
“啊?哈哈哈哈!”郑芝龙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
两方在码头上寒暄了一番,莫谦邀请郑芝龙一家随他进入杭州城内。
经过这番见面,郑芝龙觉得莫谦人不错,他带了五百士兵,跟着莫谦的亲兵队伍一块入城。
回杭州的路上,郑芝龙父子二人被安排在了一辆马车上,郑芝凤没一会也蹿上了马车。
兄弟俩坐在车内,郑芝凤便张口说道:“大哥,咱们就带了五百弟兄登岸,待会进了杭州,这姓莫的不会来个鸿门宴吧?”
郑芝龙摇了摇头道:“不太像,听人说,这汉王虽然年轻,但是做事很讲究仁义,从不下黑手害人,刚才一番闲聊,我觉得他不像是那种能下黑手的人。
况且,咱们家现在还几千条船,几万人马,咱们要是在杭州出了事,我福建几万大军跟他没完,他不会傻到在杭州对咱们兄弟下手的。”
“那待会进了城,那姓莫的会不会答应咱们提出的条件啊?他回信说是答应了,可是万一他要是反悔怎么办?”
“反悔?我郑家几千条船,几万兵马可不是吃素的,福建一个省都在咱们手里,他要是不答应,那就得派兵来跟咱们真刀真枪的干,我相信他不会傻到这点上来吧?
再活,现在天下又不是只有他一家,现在大明还没灭呢,咱们现在就是两头都要好处,谁给的好处多,咱就跟谁走!”
“那还是跟这姓莫的,崇祯太小气了,大哥你立了多少战功,到现在都不给你福建巡抚,还挂着一个游击将军的官职,别人比你战功少的,不是总兵就是大帅,咱们倒好,憋屈死了!”
说到他这个官职,郑芝龙心里就一肚子的火。
他自问自个还算是为大明朝廷立过不少战功的,最起码东南海域的清净和他是分不开的。
现在刘香死了,朝廷也就不把他这个人当回事了,这让郑芝龙心里有点不太高兴。
“咱们先看看吧,待会到了杭州,等那莫谦提条件,如果他敢降低条件,咱们扭头就走就是!”
“成,那咱们就先看看!”
进入城内,大部队回到巡抚衙门,这里已经成了莫谦的临时行宫。
在府衙内,莫谦设宴招待了郑芝龙一家人以及他的部下。
双方先是推杯换盏的闲聊着,等酒过三巡之后,莫谦便抛出了此次会面的真正目的。
“郑将军,如今江南已经安定,唯独福建一省还处于大明管辖范围之下,寡人知道,福建是郑将军说了算的。
这天下大势,自古便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如今寡人意图统一天下,如今福建偏安一隅,将军手握重兵,寡人想邀请将军加入我汉国,为表诚意,寡人愿意拜将军为我汉国海军司令,统领水师,并且册封将军为镇海国公,世袭罔替,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啊?”
正端着酒杯喝酒的郑芝龙一听到海军司令,镇海公等字眼,顿时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他赶紧放下酒杯,起身来到大厅中央,恭恭敬敬的给莫谦磕头说道:“末将原为大王的王图霸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今后大王指到哪,末将便打到哪,只要大王有用得着末将的地方,末将就是粉身碎骨,也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