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南京。
这几日南京城内人心惶恐,有传言,占据湖广江西且自立为汉王的大明头号反贼莫问的汉军,已经快打到太平府了。
太平府距离南京不过百里之地,一旦太平府被攻破,汉军的兵马仅需一日便可兵临城下。
此时的南京城内,不光普通百姓惶恐,连南京城内的达官贵人都心中没底。
这个汉王自打崇祯七年造反起,至今不足三年的功夫,就已经占据了江南三省的地盘。
如今汉军十万大军正在猛攻太平府,这下一站必然是南京。
南京乃太祖皇陵所在,若是南京城被攻破,那岂不是代表大明真就气数已尽了?
达官贵人们纷纷开始各自寻找出路。有条件的已经开始携家带口准备逃出城去。
有人想逃,自然有人想留。
留守南京的外城守备宁阳候陈光裕自然是要留的,他身为南京守备,他的使命便是帮助皇帝守住这大明的南京应天府。
南京城内有守备五人,内守备为两名太监,分别是梁洪泰和张应乾,此二人来自北京的内官太监。
外守备为开国功臣之后的九世宁阳候陈光裕,以及参赞机务范景文,六世南和伯方一元。
其中权利最大的便是两名内城守备和外城守备陈光裕三人。
这三人在南京城内可谓一言九鼎,如今战事临近,三人连忙会面,商谈守城一事。
会面时,一把手梁洪泰说道:“二位,如今那莫贼十万大军马上就要打到南京了,万岁爷已经知道了此事,万岁爷跟咱家说了,要是南京丢了,咱们五人,都得满门抄斩!”
这话一出,屋内的气氛一下就不对劲了。
范景文和方一元想要起身说话,但是看到自己的上司陈光裕都还没开口,两人不禁按下心中的冲动,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陈光裕。
陈光裕身为外城守备,守城一事可是说是大权在握。
两名太监是内城守备,皇宫里才是他们的管辖范围,皇宫之外便是他陈光裕的事了。
如果南京真要被攻破,他这个外城守备首当其冲,这两死太监死不死他不知道,但是他这个侯爵事肯定死定了,家中传了九世的宁阳候也将不复存在。
陈光裕出身军旅世家,但是他本人对于军事却没多好经验。
他一个养尊处优出身的侯爷,哪里懂行军大战,布置守城之事。
手下的参赞军机范景文倒是有些真材实料。
陈光裕不禁把目光看向了范景文。
范景文看到陈光裕投来的目光,立刻明白了其中意思。
他起身对两名太监和陈光裕拱了拱手,说:“三位大人,眼下之事,应当立刻下令传南直隶和浙江两省的官军立刻赶到南京城,否则一旦耽搁了,反贼大军一到,南京便危险了。”
两名太监听到这话不禁点了点头,当即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当天,陈光裕便以南京守备的身份,向南直隶和浙江两省发了命令,命令两省境内的官军立刻向南京靠拢,准备守城。
浙江和南直隶境内一半的兵马被陈光裕火速征调入城,短短三日功夫,便有上万兵马从各州各县赶来。
领兵而来的不是地方知县便是地方守备。
半月时间不到,南京城内全集结了大军十五万。
说是十五万,其实陈光裕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兵马加起来才不过七万之数,这点兵马还是半个浙江和南直隶凑出来的。
就这七万人马,陈光裕心里还真的没底,不知道能不能守住南京。
但是为了稳住军心和民心,陈光裕对外号称十五万大军,并且制作了许多旗帜,伪造出一幅城内有十五万大军的样子。
虽然真实兵马人数只有六万,但是这个数字远在攻城的汉军人数之上。
刚刚顺利攻下太平府的彭金洪本来还打算乘胜追击,立刻东进南京,可是得知城内已经集结了十五万明军时,彭金洪人傻了。
他手上满打满算不过才三万人马,这点人去攻打五倍于自己的南京城,这不是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了。
彭金洪立刻下令大军在太平府修整,并且去信告诉莫谦,讲明了南京城内的形势。
坐镇武昌的莫谦在接到彭金洪的信后,心里也是一惊。
他招来文武官员说道:“南京城守备陈光裕集结了十五万大军,如今正在南京城内等着我去攻,诸位,由于什么看法?”
刚刚加入的史可法听到这个数字,马上站出来说道:“大王,南京城内绝对不可能有十五万兵马。”
“哦?宪之为何如此肯定?”
“微臣在太平安庆任巡抚时,便知道南直隶和浙江两省的虚实,这两地虽然人口众多,但是近两年两省旱灾严重,百姓食不果腹,许多百姓为了逃荒,都套入了湖广江西境内要饭。
两省虽是人口大省,但是近几年来,李自成张献忠在滁州庐州一带疯狂进攻,几乎差点打下滁州府,而今的南直隶,因为连年战乱,朝廷根本没多说兵马。
如今李自成在河南开封一带流窜,朝廷的官军几乎全在河南,南直隶的大部明军也在河南,此时的南直隶,能凑出三万兵马都是难事。
浙江就更不用说了,去年以来,浙江便陷入了大旱当中,百姓逃荒者多达百万,朝廷根本无力赈灾,浙将造反的百姓近十万之数。
但是他们各自为战,并不懂得报团取暖的道理,所以浙江的造反一直不算大,但是那些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却牵制了浙江大半的官军,浙江这时候哪里还有兵力去救援南京,最多能有三万。
依照微臣的推算,如今的南京城内,兵马最多不过七八万之数,再多就绝无可能了。”
一同分析下来,莫谦听得是连连点头,他也觉得南京城不可能藏有十五万大军,明朝真要有这么多军队,那他打安庆和太平的时候南京就已经派兵来救援了,何必等到兵临城下时才亮出这么多兵马来。
“但是七八万人,也是我汉军一倍之数,咱们兵马不多,这南京城不一定能打得下啊!”
一旁的李邦华道出了心中的忧虑。
这几年来,汉军发展迅速,兵力也由之前的一两万人增加到了如今的六个营,人数是翻了几倍,但是场面却铺得很开。
广东现在两个营的兵马在那,钱大有此时正在攻打广西,战况如何如今还不知道。
江西倒是有一个营的常备兵马,但是那些兵马都分散在各府各县,一旦抽走的话,那江西就等于没有防御,一旦有什么人带着大军打入江西,那老家就危险了。
所以如今莫谦能够用的也就只有三万兵马了。
谷/span以三万对阵七万,而且还是攻城,这仗怕是不好打啊!
相较于李邦华的悲观,莫谦倒是很乐观。
他吧目光投向了史可法,问他:“宪之,明军如今战力如何?”
史可法摇了摇头,说:“战力低下,士兵常年被朝廷欠响,据臣所之,南直隶许多官军欠响已经多达半年之久。”
“南直隶富庶之地,连南直隶的兵马都欠响?”
史可法听到这话不禁冷笑一声,说:“南直隶虽然富,但是富的事那些达官贵人,乡绅地主,松江府的徐家,祖上是嘉靖朝的首辅徐阶,大王可知徐家在松江苏州一带有多少田?”
莫谦摇了摇头。
史可法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万亩!”
听到这个数字,莫谦震惊了。
“堂堂首辅之家,居然占据如此之多的田地,他徐家的那些嘴能吃得完这么多的大米吗?”莫谦有些愤怒的说道。
“呵呵,吃不完怕什么,如今半个天下都在闹灾,大米就是真金白银,大王可知,一石大米从苏州运到山西,能卖多少银子。”
“卖多少?”
“苏州米家稳定,一石大米不过一两银子,但是这一石大米运到山西,那就能卖到五两一石,甚至更多。”
“如此暴利?可是苏州去往山西,必须经过河南,河南一带正在闹匪,他们是怎么运过去的?”
“徐家手眼通天,他们自然有自己的渠道。”史可法说。
“哼,寡人听闻严嵩倒台后,徐阶便是大明第一贪,如今看来,名不虚传啊,像这种大地主,等寡人打下南京后,必抄他的家!”
生气归生气,正事还是得讨论。
如今兵力不够,南京城要不要打,怎么打,是个问题。
李邦华提议先不打南京,就把大军停在太平府,大军的钱粮从南昌和武昌运过去。
这个提议被莫谦直接否定了。
莫谦说:“三万人马,两万民夫,一天光吃就是天文数字,更何况在太平驻军,但是不驻军,这太平安庆便是白打了。
既然都已经打到南京城下了,寡人可不管这南京是不是块石头,寡人都得试一试牙口才行,传令,寡人要亲往太平,指挥大军攻城!”
这话一出,众人便知道汉王这是下定决心要打南京了,不管能不能打下,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
要打南京,自然要增加兵力,莫谦在湖广直接招募农兵,又在江西调了一万预备役的农兵,凑了两万人马,于三月初一出发,浩浩荡荡的顺江而下。
三月初三,莫谦率领大军抵达太平府。
太平府府衙内,莫谦召见了阵前大将彭金洪。
彭金洪看到莫谦亲自前来,便知道汉王这是要打南京了。
他心中顿时有些激动,打南京啊,南京是明王朝的首都,真要是打下了南京,那汉王登基称帝就指日可待了。
三月初五,在修整了两日后,莫谦亲率五万大军,对外号称十万,从太平府出发,水陆并进,直奔应天府南京城。
南京外守备陈光裕得知莫谦亲自前来,心里顿时有些没底。
他这个养尊处优出身的宁阳候,真的没把握能够守住南京,之所以没底,主要是莫谦太能打了。
莫谦自起事以来,大大小小战斗打了几十场,但是却从来没有输过一场。
他本人更是床创下了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对于这样一个名帅,毫无战阵经验的陈光裕,心中哪里能不慌。
陈光裕赶紧召集范景文和方一元两个下属。
三人刚准备探讨如何守城,忽然皇宫有太监前来,说梁洪泰找他。
陈光裕无奈,只能进皇宫一趟,在宫里,他见到了梁洪泰和张应乾。
梁洪泰一见到陈光裕便问:“宁阳候,咱家听说武昌的莫问亲自来了?”
陈光裕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复,梁洪泰和张应乾不禁有些吃惊。
“宁阳候,你可想好了守城的办法?”
陈光裕摇了摇头。
看到陈光裕这个态度,梁洪泰不禁怒了。
“陈守备,南京城乃我大明国都,你难辞其咎!哼!”
说完,便把陈光裕给赶出了皇宫。
陈光裕在两太监这里受了气,只能现行回到自己的都督府,见自己的两位下属。
他开门见山的说道:“二位,如今大军压境,皇宫里的那两个太监我看是没指望的,这南京城能不能守住,还得咱们三啊!”
一旁的方一元心直口快的说道:“那两阉货除了会在南京城里收银子买官卖官之外,他们还会干什么?连个把都没有玩意,想玩个女人都玩不动,守备大人,依属下看,咱们干脆直接带着大军冲出城去,跟汉军决战!”
这个提议刚说完,一边的范景文立刻反对道:“不行,这是昏招!”
“范参机,你有什么好办法?”方一元有些生气。
“为今之计,只有死守,南京城防坚固,汉军想打下南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咱们有七万兵马,守城足够,如果大军出城决战,那就跟送死没什么区别,我不同意。”
陈光裕出声同意了范景文的意见,他也觉得出城决战是一步臭棋。
“不决战,难道咱们还真的鬼索在这城里当乌龟?”
“当乌龟有什么不好,起码不会死,真要出去,那就是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