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堪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仿佛怒火攻心的感觉都有了,恨不得一掌拍死面前这几人。
潮汐一族气势不弱,荠堪千算万算没算到会遇到司幽这几人,此刻他尤然身单力薄,只见院外单姜萧走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快步跑到凝儿身前,缓了缓气,道:“姑娘,外人已经全部赶出去了。”
荠堪听着,又是一股气冲上喉咙,单姜萧先是看了眼司幽如何,再将眼神转向荠堪,他神色微变,眼中带了股极不友善的恶气,冷声道:“你可以滚了。”
荠堪更是不敢直接与单姜萧对上,他重重甩了袖子,转身离去。
司幽忍不住咳了几声,吸引过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她勉强一笑,难免有些不自在,“干嘛这样子看我?”
妄尘弯身一手环在司幽腰间,一手托着她的膝下,将她抱起,司幽双脚离地,一时失重,忙抱住妄尘脖子,惊讶道:“这么多人?”
妄尘面色阴沉,他看了眼凝儿,语气生冷,“能不能找个踏实点的地方。”
凝儿被这眼神看的有些僵硬,连忙点头应了,她很快就找了间屋子,先安置下他们,总比牢中的环境好。
妄尘快步到屋中,他原先渡给司幽的内力已经消耗殆尽了,司幽在他怀中双眸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吓人。
妄尘将司幽放到床上,唐轻云先往床头一坐,同妄尘道:“还是我来吧。”
妄尘应了,毕竟还在潮汐一族,人多口杂,免得害司幽名声不好。
唐轻云扶着司幽,让她可以靠在自己脖颈上,单姜萧坐到床边,他运功用内力为司幽稳住金转丹的毒侵。
玄瑛已无大碍,凝儿便来看看司幽,屋外,她见几人,俯身道:“多谢几位了,日后若有需要,我定当赴汤蹈火。”
应绍凡见无人回应,又怕她一姑娘家好面子,便挥了挥手,“举手之劳。”
凝儿还想说什么,见他们都看着屋内,望眼欲穿屋门,早已无心顾及,便也罢了。
妄尘道:“听说潮汐部落盛产草药,姑娘可知迷魂草?”
“迷魂草?”凝儿想了会,摇头,“不曾听过。”
妄尘与应绍凡面色一沉,凝儿觉他二人失落,又道:“玄憶姑姑一定知道,她是我们这最有名的医师。”她说着一顿,低声道:“只是不知是否尚在人间。”
单姜萧收手,他站起背过身去,抬手到嘴边轻咳,唐轻云见他气息不顺,忧道:“单伯伯…”
“无事。”
“我们先出去,让司幽好好休息。”
唐轻云点了点头,扶着司幽,慢慢起身,让司幽靠在枕头上,再为她盖好被子。
他们轻手轻脚走出屋子,唐轻云也小心翼翼的合上门。
屋外三人同步上前,“如何?”
唐轻云极其无奈,她叹了声气,只是道:“单伯伯为她运了功。”
“那个族长醒了吗?”
“醒了。”凝儿回头,见是玄瑛,她赶忙上前一扶,“姑姑怎么自己下床了?”
玄瑛看了他们一眼,不再说话,她板着脸,同之前那个态度差不了多少。
单姜萧刚费了许多内力,刚想好好调理一番,只见玄瑛径直到屋门前,他连忙起身,又见玄瑛推开门,走了进去。
单姜萧连忙跟上,妄尘几人也紧随其后,皆做防备。
他们到床前,司幽依旧双眸紧闭,一动不动,玄瑛从袖中取了个小瓶子,凝儿上前接过,她点头,便到边上去,唐轻云抬手一拦,“是什么?”
凝儿回道:“玄憶姑姑留下的凝神香,有助于内力修复。”
话落,她到烛台去,将瓶中的药粉散在烛火周围,再用油纸盖好。
玄瑛坐到床边,她伸手欲去抱司幽,应绍凡连忙叫道:“你要干嘛!”
玄瑛立刻回头瞪了他一眼,冷声道:“闭嘴。”
应绍凡侧头看妄尘,妄尘微微点头,示意他小声说话。
玄瑛抱起司幽,将她放在自己怀中。
应绍凡眉目一怔,他轻声问身旁的妄尘,“这是何意?”
妄尘摇头:“我也不知道。”
只见玄瑛拉了拉被子,将司幽的手拿了出来,单姜萧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并无恶意,也不多说什么。
玄瑛握着司幽的手,她掀起司幽的衣袖到手腕至第一关节下,似乎在寻找什么,然司幽白皙的手臂上并没有什么痕迹。
唐轻云不解,“怎么了吗?”
玄瑛没有回答,凝儿眉头微皱,她表情略显变化。
玄瑛整理好司幽衣袖,放回被子中,又握起另一边来,同样掀起她的袖子到手腕至第一关节,她目光一震,凝了许久,恍惚之间,似乎眼中起了一层蒙蒙的雾气。
这只手同样白皙,唯一不同的是关节下的皮肤上有一颗金色的小痣,小小的一点,十分不起眼,玄瑛看着却是愣了数许久,整个人像是被定住般难以动弹,然她心中早已翻天覆地翻滚了无数次。
“族安痣!”凝儿道,她大惊,“怎么会!”
其他几人皆是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司幽动了下身子,她睁眼,感觉是靠在别人身上,她想起身,却起不来,一动又极其无力的瘫软下来,她想转头看一下是谁,却是虚脱到无力,连脖子都不轻易能动了。
她看那人的手搭在自己身前,见衣着服饰,大致猜是玄瑛,便唤道:“族长?”
玄瑛轻轻的嗯了一声。
司幽语气虚弱,“不好意思族长,我不该靠着你,但我现在实在没什么力气。”
玄瑛语气也虚的很,像是一种有气无力,心理上的虚脱,“无妨,就这样子多靠一会。”
司幽不再说话,她眨着眼睛犯困,又不好意思睡在玄瑛身上。
只听她又道:“今年多大了?”
司幽:“十八。”
“十八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在场人一脸懵,都不知道玄瑛为什么大变模样,莫名其妙独自伤怀,司幽也不知道,只是她问着,自己能答就答。
“这么多年,你过的好吗?”
司幽更是不理解,“挺好的。”
“姑姑…”凝儿一叫,玄瑛回神,她似乎忘了司幽还需要休息,不应该问这么多,她扶着司幽重新靠回枕头上,弯腰扶了扶她的头发,为她整理好被子。
司幽看着玄瑛,她面上表情还是有些冷漠,只是眉眼之间多了股柔情,这份柔情司幽想来大概只会在她看玄憶时才出现过。
她此刻面容若是再温和一些,便有了师娘的影子,想是她多年来被世俗伤透,冷惯了,一时难以婉转了。
玄瑛起身,道了声,“好好休息。”
屋外,玄瑛又立刻变回了之前那个看谁都不顺眼的神色,她道:“凝儿同我说了,族民一事多谢了,近日多有得罪。”
单姜萧几人觉她情有可原,便也不放在心上。
“几位可愿随我到厅内?”
单姜萧:“那这里?”
“这里我会派人守着。”
几人面露不安,别人守着总归是不踏实,妄尘道:“我留下。”
玄瑛撇了他一眼,“你?”
“你跟她什么关系?”
妄尘一噎,唐轻云道:“还是我留下吧。”
玄瑛点头:“也好。”
大厅内。
妄尘先道:“你认识司幽?”
玄瑛挽起袖子,关节下一点皮肤上有一颗金色的小痣,同司幽的一般无二。
“什么意思?”
“我们潮汐部落族长一脉,手臂上从小就会被点族安痣。”
族安痣是族长一脉特有的标志,建族以来,族中最早一代长老规定,族长一脉点金痣,立权威,保族中安和,护族人安康。
应绍凡大惊,“所以!你是说!”
玄瑛点头,“不错。”
单姜萧:“你是怎么想到的?”
“她在给我运功的时候,中间有一股内力,我十分熟悉。”
默了会,她道:“是玄憶的。”
屋内静息,许久,单姜萧开口道:“司幽伤后内力不稳,应该是在强行压制自身毒性时,爆发出隐藏的内力。”
玄瑛同意他的说法。
她叹气,“江湖险恶,她在外面长大不知是好是坏。”
江湖险恶,司幽长在上卿家,总归是好的。
沉寂过后,玄瑛道:“这个地方要是没人指引,定然不容易找到。”
应绍凡抬头看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几位刚来没多久,就有人打来了,我很难不怀疑。”
她又道:“但又是你们打走了他们,姑且还是可信。”
应绍凡眉眼一撇,不满道:“你这地方虽然偏僻,但要是超级仔细搜个几十年,也有可能被找到的好不好!”他只觉别什么事脱口而出就怪到他们这些外人身上,他们也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刀都挨的。
“这里方圆百里都只住着些小农户。”
“若是百里之外呢?不是还有一个邯家的千香楼吗?怎么就不危险了。”
“凝儿说千香楼已经被你们端了。”
应绍凡语塞,确实如此。
在邯家,最危险的莫过于邯蔓砂,其次便是估策,他摸爬滚打几十年,早就不容小觑,又怎么会死的那么痛快。
单姜萧当时没找到估策尸身,只是在楼梯处看到一个烧焦的尸体,身形有一点估策的样子,他不太确定,只觉估策城府极深,做事会留有后路,对于潮汐部落的位置,他或许早就知道,要么是想等到自己坐上家主之位后,将这里的财力、物力占为己有,要么就是等自己落败后,能有一个价值用来投靠他人保命。
妄尘也觉估策不到万不得已,又是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定是会找一个势力大的背景依靠。
“凝儿同我说司幽在反邯之战中受了伤。”
“若不是…”玄瑛苦笑一声,道:“司幽自然也能在我姐妹二人膝下长大。”
凝儿走进来,她看了下单姜萧他们都在,也不好说话。
玄瑛道:“直说吧。”
凝儿道:“族人都已经撤出这片领域了,几日后,就会到新的落脚点,您要不要也先离开?”
“我等司幽好些了再说。”玄瑛看了眼妄尘几人,道:“他们几个也不方便同去,我就暂时留几日,你们先走就好,记得带上你干娘她们。”
凝儿心中大喜,她一时噎的话都说不出来,缓了会,才道:“我这就去安排!”
玄瑛:“后院有几间客房,几位若是不嫌弃,就先将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