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吉笑着说:“你我之间,相交多年,别说一点虚名了,就算你让我把我这一条命送给你,我也不在意。”
周水田没有多说什么,这件事现在也不好说。
三天之后,吴秀才回礼,送了四季四套衣裳,还有一些银两。
李昌吉原本不愿意接下的,但最后在周水田的劝说之下还是收下了。
梁法尧也找到了李昌吉,告诉李昌吉,按照他如今的学问,再过几年就可以参加科考,实现心中的抱负了。
因为这个关系,梁法尧在下学之后,常常召见李昌吉,私下传授一些心得。
三月到了,京城之中,一如往常那般热闹。
各地的才子已经陆续到了,对于这件事,圣人的兴趣,远比十年前选贤良方正有兴趣。
他让天官府和春官府的人安排,对于这一次举荐的三十位才子,分别出题,表示自己对于这一次的重视。
三月初六,这些才子到了文英殿,按照位次坐下之后,试卷就发了下来。
陈士弘拿到卷子上面,乃是问的是养和教,对于这二者,圣人认为如今还没有做好,虽然朝廷制田里,广树畜。但是这天下还是有流民在野,不少人还是不能家給人足。
而对于教民方面,从武皇帝开始,崇学校,明礼仪,但圣人却觉得任用为能得人,天下英才不能尽为圣人所用。
陈士弘看了两个问题,对弈第一个问题,他首先提出了,应该严禁游手好闲的闲人,不能让这些人坏了风气,第二是要严惩那些巧立名目,横敛苛征的人,免得伤了民心,民一年耕种,尚且不能果腹,自然会放任自流,不愿意耕种。
第三点是要选循吏,来协助朝廷治理天下。当然这些人未必个个都是贤臣良臣,他们可以体察民情,到了合适的时候,前去劝农耕种养蚕就可以了。
后来陈士弘还是说了老的套话,要三年考绩,这件事朝廷屡次在提,但是却很难落实到实处,若是真的能够有功者进,无功者退,那就真的可以垂拱而天下治了。
这是关于养民的方面,关于教民的方面,陈士弘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这游手好闲的人多,非是穷乡僻壤如此,一些大城市也是如此。
有这个问题,是因为那些司章风化的人,沉溺于太平盛世,洋洋自得,不知道城中风气已坏。而他们将礼教视为繁文缛节,不愿意遵从,自然不会推行教化。
这官员如此,下面的小民自然随心而为,世风因此而坏。
这个要解决,首先是要严禁那些迷惑世人的邪说,同时要制止那骄奢侈赞的风气。
至于学官,陈士弘说林泉那一套是好的,但是朝廷没有落实,反而让人感觉到遗憾。
本来这些差不多就是了,接下来陈士弘一时兴起,于是继续说了上行下效的道理,要教民那么圣人必须先要诚心正意才是。
他劝说圣人,每日经筵不可缺少,不要将经史当做虚文,不相信经史里面有治国之道。也不要将的这些当做故事,只是听着玩,而不去深思。
除此之外,还有选贤大夫伺候在圣人左右,这些人所说必定是善言,所行必当是善行,这潜移默化之中,圣人就可以达到内圣外王之道。
陈士弘做完,看了之后,最后写了一句臣干冒天威,不胜战栗之至。臣谨对。
楚继善得到卷子,却是圣人说自古这开国帝王创造了基业,会为后世留下长治久安之策,在太祖高皇帝定鼎之后,列圣相承,益隆继述。如今天下承平已经百多年,这祖宗的良法美意,真是的是十全十美,没有弊端吗?
楚继善见圣人这么说,思索了才写,他先顺着圣人的意思说这法度最开始立的时候,没有什么弊端,但是这法度若是执行起来,就有可弊端。这因为有弊端,所以才要救弊。
不过怎么救弊,楚继善就不敢乱说了,按照儒家那一套来谈。首先就是修德,他说德乃是法之本,没有德,这就好比用泥土做成了船却不可以渡河,在大地上画一个饼却不可以充饥。
不过德这毕竟是套话,他还是说了一点实际的,说国朝法度都是以勤而创,往昔太宗对内臣说,念创业之艰难,日不暇食,夜不安枕。
世宗也言:“人君理万机,怠心一生则庶务壅滞,其患不可胜言。”
中宗亦言:“天下之大,庶务之殷,岂所须臾怠惰,一怠则百事驰矣。”
楚继善说了这些,想了想,补充了一下如何修德,首先一念起了,必定要仔细思索,这个事情对于天下是否有害,一令要出,也要思索,这法令对万民是否有益。这要有益而无害,才能从之。
至于勤,便是鸡鸣而起,就要思索我今天什么事情用什么人,过了几天就要在想:“这件事是否已经成功了,我用的那个人是否是真的有才。”这样查核,足以救弊。
楚继善写完,检查了一番,就写上了那句套话。
关于叶时熙的文章就有一点难了,圣人询问,自古那些贤君帝王,所学为何,有什么功劳。自古以来,当人君者必当以功德治天下,但是这功德两个谁在前面。
叶时熙见了这题,谈了一些故事,然后论证了功德,最后谈了几点。他认为如今圣人想要升平,必须要有五件大事。
第一就是保业,第二惜时,三远谋,四谨敬,五务实。
除此之外就是要除六弊,一是好胜人,二是耻闻过,三是骋辩给,四是眩聪明,五是厉威严,六是恣刚愎,
若是圣人能守五规,导除六弊,那么就可以成为万世明君。
当天中午,卷子就写完了,等卷子收下之后,大家退到待朝阁之中,开始议论起来。
他们原本以为是考文采,没有想到竟然是策论,有些说面色不太好看,这些人主要是以写诗词为主,策论非是他们所长,这些番只怕会连累举荐人了。
他们等着,而圣人也亲自查看了这些人试卷,他看完一篇,就递给文妃,文妃看了之后,也没有说话。
圣人看到陈士弘那张卷子的时候,不由一喜,对着文妃说:“这陈士弘是谁。”
“乃是清远侯的曾孙。”
“他倒是有一些本事,朕总算找到了一个有用之才了。”
接下来,圣人看了楚继善的卷子,询问楚继善的来历,文妃回到说:“他乃是楚提督的孙子。”
“这小子倒是滑头,朕有心问他,他全用这些虚的来对,不过以他身份来说,这倒也没有什么,这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倒是可以称得上一个才子。”
圣人最后看到了叶时熙的卷子,看完之后,神情有些不悦地说:“这人太狂傲,如此规劝朕,若是一个小心眼的皇帝,只怕他人头难保了。”
“这是林绍闻举荐来的,这文章谈的倒是正论,这一题,圣人既然是想要问功德,他自然是按照功德答。”
圣人将卷子选了出来,对着文妃说:“可惜这文无第一,弘文这个丫头,也只能嫁给一个才子,如今这三人,难分轩轾,只怕有些难了。”
“不如在论一番如何?”
圣人点点头,不过他没有立即召见,晚上在鹿鸣殿设宴,赐了这些人同进士出身,赏了翰林院编修的职位。
众人自然大喜,谢过圣人。
圣人也看了三人,这三人容貌皆是上佳,若是真的要分的话,还是楚继善更胜一筹。
圣人对楚继善的身世也很满意,陈家已经失去爵位,叶时熙这谱牒上是民籍,自然不被圣人所看重。
心中有了取舍,圣人让人这三人的文章送到履冰宫,让弘文县主过目。
因为弘文县主到了,建文公主也不去皇庄了,就呆在履冰宫之中,和弘文县主谈诗论画,好不热闹。
弘文县主看了之后,递给建文公主,内臣对着弘文县主说:“这三位学士,那都是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一样,好生俊俏,文章又好,县主,你真是好福气。”
建文公主看着文章,不由落下了眼泪,内臣见到这个情况,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还是打耳光,开口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建文公主挥挥手,对着内臣说“这不关你的事情,你先下去吧。”
内臣如释重负,连忙告退,回到天河斋禀告之后,圣人听了,不由一愣,不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哭什么。
“圣人,她还不是为那件事而伤心。”
文妃知道自己的女儿心事,感叹说:“这天下才子那么多,偏偏那林绍闻不是,她怎么能不伤心。”
“有空你劝说一下他就是了,这林绍闻虽然不是才子,但比起那些纨绔膏粱来说,却好上几分,嫁给林绍闻,也不算委屈她了。”圣人心中对于建文公主也有一些愧疚,不过自己许诺在前,君无戏言,这只能委屈建文公主了。文妃点点头,说自己会多多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