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二年五月初,继贤书院之中。
刘歆再次为学生上课,双方行礼之后,刘歆对着众人说:“今日我和诸生要谈的就是为官之道。”
众位学生面面相觑,不知道刘歆为什么要谈这个。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刘歆倒是没有吃惊,对着他们继续说:“诸位,肯定很疑惑,我们书院既然不当官,为什么要谈为官之道,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虽然不当官,但是我们的方方面面,都要接受官员的控制。”
刘歆说着,拿起一本书来说:“比如十三经,我们私人是没有财力是印刷的,只有官局来印刷,若是没有当官的,我们连书都看不了。至于我们书院吃的,若是知县不让人卖给我们书院,我们也没有吃的。官员看上去和我们隔着很远,但实际离的很近。我们就算不为当官,也要明白他们为官之道。”
众人觉得这倒是一个道理,然后刘歆继续说:“我这些时日,发现了一件事。我们生活,其实就是朝廷画的一个圈子,我们在圈子里面,那么就是顺民,若是我们离开了这个圈子,那么就是十恶不赦,大逆不道。这一点,我想大家都深有体会。既然这样,我们怎么能不去了解这些官员,明白这个圈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众人心有戚戚,点点头,刘歆接下来说:“我接下来要说的,是我多年翻阅古籍所想到的,和长者接触说了解的。在这些年,我悟出了三个字,若是为官的人,做到了这三个字,就是民之父母,若是做不到的话,就是民之仇寇。这民之父母,我们就应该去拥戴,去帮助。若是民之仇寇,我们读书人就算拼上性命,也要群起而攻之,这件事无关魏虞之辩,而是是非之分。”
学生们见好,期待刘歆说出那三个字是什么。
“清慎勤,这三个字,我们经常听到衙门知县老爷他们自诩,清廉如水,慎独己身,勤政爱民。这样的套话大话,我们基本耳根子都听出老茧了。但是做到的有几个呢?有的清倒是清了,但是没有能力,错判冤案。让好人受灾。这样的清又要什么用呢?有的慎独了,但是只管自己,只求自己无愧于心,不管治下小民如何生活。最后落得平时坐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有些倒是勤了,可惜勤快在捞银子上面,你只要银子给的够,当天的就可以结案,也不管良心过不过的去,别人倒不倒霉。”
学生都没有说话,看着刘歆,期待刘歆接下来的话。
“所以这三者缺一不可,第一要两袖清风,第二要对案件慎重,这当官的判一件案子,对两家人都重要,这身系十几口人命的案子,怎么能不慎重。第三勤,要勤学习,这当官判案,对于各位来说,都是大姑娘坐花轿。不懂也很正常,但是不懂就要学,朝廷都会印刷有吏治之书,多看多学就好了。这人要是懒的学习,那么还当什么官员,说什么为民做主,不如回家上种种田,或者找个深山老林,当一个隐士,岂不是更好。”
大家哈哈一笑,刘歆也放开了,将今天要说的主题说了出来:“诸生,想必知道,古之武士,也就是今日说的游侠,雅称为选锋。凡是正义所在,他们不避刀兵,不畏死,奋力向前,死而后已。在下不才,认为如今书院就应该有一批选锋之士,出书院走出去,到了南朝(对虞朝的蔑称)之中,无论是做知县,还是当师爷,我们要以清慎勤为剑,清慎勤为盾,和南朝打上一场。”
众人茫然,看着刘歆,这个观点,他们的确不能接受,刘歆也不勉强,对着他们说:“诸位或许对这个还不能接受,但是没有关系,书院一直是谋及庶人,大家可以将自己的看法写下来,然后我看了之后,会和大家讨论的。”
等到众人交卷之后,刘歆看了看,然后对着众人说:“没有想到大家有这么多人认可不才。”
“先生,不知道今年乡试什么时候开。”
虞朝以前因为有察举,科举的时间基本不定,有时候三年一开,有时候四年一开。到了昭宁元年,才定下规定,凡是子卯午酉四年秋举行乡试,明年春二月举行会试。
刘歆说自己会去询问学正,到时候不止他们去参加乡试,刘歆自己也会去参加乡试。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魏家的人耳朵里面,魏家人再次聚集一起商议,魏毅原最先开口说:“真是岂有此理,刘歆他竟敢让学生去参加乡试。”
姥姥不紧不慢地询问说:“这一次参加乡试的有多少人?”
“一共三十多人。”
姥姥摇摇头,对着魏毅原说:“义不仕虞,是你父亲定下的策略,这我们书院的人不去当官,其他书院也不去,天下读书人都不去,就算去,也是那些不孝的弟子去了,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众人只要不去当官,就虞朝那察举而出的纨绔之弟,如何能治理这万里江山,到时候他们吏治一坏,民心丢了。大魏就可以光复了。你父亲就是因此而吞毒的,这刘歆,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会这么傻,将你父亲的心血给葬送了。”
魏毅原看了看魏思思,然后说:“刘歆不是我们这里的人,自然不懂这些,思思,你这未婚夫,你为什么不劝说他呢?”
魏思思还没有说话,魏毅尚先开口说了:“这件事,我早就劝了,刘歆坚持自己的想法。而且我还说了,你要去的话,就自己一个人去,为什么要带着书院学子去。刘歆说他背后有一个大智慧的长者支持他,鼓励他这么做的。我还以为是姥姥你示意他这样做的。”魏毅尚虽然说着姥姥,但是却看着魏思思,魏思思对着他一吐舌,然后就起巧妙地躲在魏夫人后面了。
“这孩子糊涂呀,不过人各有志,这也勉强不得,他既然要去参加科举,那就让他去吧,我们这边也不缺他这么一个人。不过这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要是去了官场,这里就没有他的道场,你就这么告诉他吧。”
姥姥说到这里,看着魏思思说:“思思,那个长者是不是你呢?”
“妈,你说笑了,思思怎么能够算刘歆的长者呢?”
“这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思思,你的心思,我难道还不知道吗?只是唉,这件事,你真的让姥姥寒心。”
魏思思看着姥姥,对着姥姥说:“姥姥,刘歆可是要当学案第一人,这不去朝廷,如何显得出他的本领。姥姥,他是一条龙,这千年道统落在他的身上,他不去,谁去呢?”
姥姥听到这话,冷哼一声说:“我可不管他什么第一不第一的,如今他是魏家的女婿,就要遵从魏家的故居。姥姥只愿意他当魏朝学案最后一人,也不能让他当虞朝第一人。思思,你告诉他,这建极殿,他是去不得。魏家的大门,他是出不得的。”
姥姥说着,拐杖一杵,然后离开这里。
见到姥姥这么说,魏思思一时间没有办法,魏夫人对着魏思思说:“思思,这一次,刘歆还是不要去参加什么乡试了,不过他的那些学子,还是可以去的。”
“娘,你也想通了。”
“唉,娘还不是为了你,你真的以为刘歆当官对你有什么好处吗?等你们完婚之后,在让刘歆取一个功名吧。到时候你不是魏家的人,魏家的规矩,你自然不用遵守了。”
听到这话,魏思思心中为难起来,不过她还是点点头,前去寻找刘歆。
魏思思对着刘歆说:“这一次,你是去不了乡试了,家里人都不愿意你去。”
刘歆点点头,对于这个结果倒是不意外,而是询问魏思思说:“四小姐,那么其他人可以吗?”
“其他学子可以,毕竟书院是教书的地方,我们只是建议学子不仕虞,若是他们真的要仕虞,我们也不会阻拦。”
刘歆听到这话,搓手说:“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希望他们能够造福一方百姓,为天下治世升平。”
魏思思看着刘歆这个样子,对着刘歆说:“我还以为你会很失望。”
“失望是有一点,但是我学问还没有到,不去参加乡试也好。只是如今朝廷也不太安生。”
魏思思对刘歆说:“你是说洛王的事情?”
“嗯,听说洛王要到鸳鸯湖剿灭魏太子,若真是如此,四小姐,你是否回去援救呢?”
魏思思没有回答,过了良久才说:“这件事,一个人,十个人,百个人都很办成,现在如今能够指望的就是,这不过是传闻,洛王才剿平了归义寨,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动身。”
魏思思心中沉甸甸的,关于昭穆尊叛变的消息,鬼府已经有了传闻,现在的鬼府一方面是不相信,一方面又不防备。
他们不愿意相信是因为孤云侯去世,剑师东渡,这六君子只剩下昭穆尊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