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旟手上拿着密信从齐王府出发,确实没有被门口的禁卫阻拦。
不过身后,是吊上了几个尾巴。
显然,那些是监视他的人。
这一点,葛旟自然是见到了,但是既然齐王要他从正门送信,想来,这个消息是不怕被别人知道,索性他便直接到刘寔府邸上了。
提上名帖,葛旟很快便进入刘寔府邸了。
刘寔,字子真。平原郡高唐县,汉章帝刘炟第五子济北惠王刘寿之后。
刘寔虽然是汉室宗亲之后,但现在的时代早就变了,莫说是汉室宗亲,便是曹魏宗亲,放在这西晋也是不值钱的。
是故刘寔出身寒苦,但他品德清洁,好学不倦,最终通晓古今。
初以计吏身份进洛阳,调任河南尹丞,后迁任尚书郎、廷尉正、吏部郎,封爵循阳子。
西晋建立后,历官少府、太常、尚书等职,进爵为伯。
可以说,刘寔算是晋武帝身边的信臣了。
杜预伐吴时,以本官兼镇南军司。
原本刘寔能够前途更加远大的,可惜因子刘夏受贿获罪,而被免官。
后被起用为国子祭酒、散骑常侍。
元康初年,进爵为侯,渐升太子太保,加侍中、特进、右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兼冀州都督。
可惜刘寔虽然为太子太保,但与大多数太子宫一系的人一般,都不得太子信任。
好在这刘寔与贾南风走得不近,因此皇帝还让他在尚书台任职,但是做尚书左仆射,在王衍之下,这原本就是一个侮辱。
当然,有赵王作伴,恐怕这个侮辱,也算是不孤独就是了。
司马遹为太子,刘寔绝对不是那些开心的人。
按照他的资历,莫说是尚书台尚书令,便是做三公,也是绰绰有余的。
历史上,在元康九年,他确实是做到了司空的位置上。
“刘公。”
在刘府的奴仆的的带领下,葛旟很快见到了刘寔。
刘寔两鬓斑白,却不柔弱,反而有种强健的苍老感觉。
年轻时候,恐怕这刘寔也是身有武艺的。
“你是齐王的从事中郎,到我府上作甚?”
现在与齐王有关系,那当然是十分不明智的选择,但是刘寔与葛旟有旧,这也是他见葛旟的原因。
“我有齐王的一封信,如今时刻送来,当然有些冒昧,但...”
齐王的信?
刘寔的眉头马上皱了起来了。
“齐王的信,老朽不会看的。”
葛旟脸上露出苦笑之色,说道:“齐王心有野心,晚辈已经辞去了王府从事中郎的官职了,将来,亦是与齐王没有多少关系的,送这封信,是晚辈为齐王做的最后一件事。”
“齐王原本也是仁德之人,不想为了一个皇位,既然是红了眼睛,他此番入洛,所做之事,没有一件是人臣该做的事情,步步紧逼,若非陛下大度,恐怕此时早已经人头落地了。”
说着,刘寔再看了葛旟一眼,说道:“老朽与齐王并没有交通,尤其现在齐王被陛下软禁在齐王府,这信,你还是拿回去罢。”
“这...”
葛旟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但还是将从袖口拿出来的信件塞回去。
在这个时候送信回来,确实是有些害人。
而且连他也不知道这信件里面有什么内容都不清楚,如此交给刘公,是有些不妥。
只得将这个信件送回齐王府了。
可惜
他最后为齐王做的事情,都没有做成。
齐王对他还是不错的,因此葛旟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些愧疚之色。
“先别说这些了,你入洛多时,竟也不来拜会老夫,现在有机会,倒是可以共同探讨文学了。”
葛旟现在已经不是齐王的人了,手上虽然有齐王的信,但这信他不看,自然也不会有事情。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既然正事办不来,办些私事也不错。
葛旟身后的两个尾巴看着葛旟进入刘寔府邸,其中一个人马上折返回去,入宫中,立刻见到了华恒。
华统领在宫中也算是特殊的存在。
毕竟也是有些皇家身份的,之前也是太子宫的人。
“统领,齐王府从事中郎葛旟入了刘寔府邸。”
葛旟。
刘寔。
华恒眼睛顿时就亮起来了。
在原来太子宫一系中,他算是得到皇帝重用的了,毕竟手上握着一半的宫中禁卫。
但华恒心中清楚,这宫中禁卫统领的身份,并非是他多得到皇帝的认可,而是因为他夫人荣阳长公主的原因。
原来太子宫的一脉,琅琊王氏兄弟,王敦王导是很受皇帝重用的,两人都入了台阁重地。
至于那个最受皇帝重用的,当然要属广元侯了。
不管是皇家联姻还是开国侯的爵位,亦或是散骑常侍这个殊荣。
别人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广元侯未加冠,便全部得到了。
华恒一直想要表现自己,但是在宫中,表现自己的机会很少,但现在,这很明显就是一个好机会。
齐王。
陛下欲处之而后快。
现在齐王的从事中郎去见了刘寔。
刘寔何许人也,朝中大佬,与在洛阳北郊的张华,论资历的话也是不差多少的。
而且他如今也算是台阁重臣。
这是一个大新闻。
做的好的话,或许是一个大功劳。
“你做得好,继续回去监视葛旟,看他何时出来,若是出来了,一路跟过去。”
“诺。”
见到华恒一副高兴的模样,那小吏也十分兴奋。
若是能够巴结到华恒,他必然能发黄腾达的。
太极殿中,皇帝照常在在殿中批阅奏章。
殿门口的华恒眼珠急转,在想着进去之后该如何说话。
“华统领,陛下有请。”
大内官通报回来,马上把华恒拉回现实。
“哦,我马上去。”
华恒入殿,马上见到在主位上跪坐的皇帝。
“听说你有齐王的消息,说说看罢。”
司马遹看着华恒。
他素来是看不上华恒的。
但是,华恒也不是没有优点。
他的优点就是胆子小。
连自家夫人都害怕的人,胆子能够大到哪里去?
这样的人,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出什么谋逆之事来,这也是司马遹将一半的禁卫交到他手上的原因。
“启奏陛下,方才臣下手下来报,齐王府从事中郎葛旟去见了尚书左仆射刘寔,两人在府邸之中待了一个时辰,现如今还没有出来。”
“嗯?”
司马遹眉头皱了一下。
刘寔,他自然是知道的。
太子太保。
当年一直要他温书,每隔几日都会来考校他一番。
对于刘寔,他算是敬服的,不然以刘寔在贾后之前混得如此风生水起,他绝对不会将他放在尚书台这个位置上的。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这个刘寔...辜负了他的信任?
“此事可真?”
“真真切切。”
司马遹手抚着下颚,似乎是在思索。
“陛下。”
在皇帝思索的时候,大内官也是出声了。
“嗯?”
司马遹脸上有些迷惑之色。
“陛下,刘寔与葛旟有旧,会不会是只是朋友相见?”
有旧?
皇帝愣了一下,接着瞥了一眼华恒。
华恒额头上马上冒出细汗来。
“陛下,便是访友,岂有从齐王府一出来,便朝着刘寔府邸走去的?”
司马遹点了点头。
华恒这句话,倒也没有说错。
想了一下,司马遹说道:“派些不相干的人,将葛旟掳走,暗中询问。”
齐王现在被关押在齐王府,他的属官居然敢在他的脸皮地下做事,那也怪不得他了。
“诺。”
华恒大喜。
他知道,皇帝最终还是被自己说动了。
希望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最好,真的能揪出齐王谋逆的证据来!
华恒满怀希冀。
若如此的话,他便是此役大功臣,或许将来陛下最倚重的,便不是广元侯,而是他了。
“那臣下便告退了。”
华恒缓缓后退,接着带着自己手下一帮禁卫易服之后,便出宫去了。
一路到刘寔府邸,华恒马上又见到那个小吏了。
“葛旟可有出来?”
“启禀统领,还在府中。”
华恒轻轻点头,他看了看天色,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
希望这个葛旟访友,不要留宿就是了,不然倒是他麻烦了。
华恒倒是颇有耐心,在静静等候起来了。
可惜这朱雀街没有什么酒楼酒肆一类的,不然也可以喝着小酒等。
这种喝西北风等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华恒手下那小吏突然激动起来了。
“统领,那葛旟出来了。”
被那小吏一说,华恒马上也提起精神来了。
“动手!”
事不宜迟。
说是迟,那是快!
一群人在刘寔府外蜂拥而至,片刻就用一个麻皮袋将葛旟打晕装了进去。
噗
一盆冷水泼到葛旟脸上,顿时让后者浑身一震。
如此冷的天,再在身上泼上一盆冷水,这种感觉可不好受。
“啊!”
葛旟浑身一抖,马上就被惊醒过来了。
一醒过来,葛旟便被面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满是尖刺的木驴,夹棍
到最后,葛旟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被人绑着。
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满腔的怒火。
“你们是何人,为何敢掳我?岂不知我是齐王府的人?”
即便他从齐王府请辞了,但是现在能够镇住这些宵小的,也只有齐王的威势了。
“葛旟,别叫唤了。”
“你是?”
华恒一身华袍,言谈举止皆是带着华贵之气,一看便勋贵之人。
“华恒。”
华恒也不隐藏自己的身份。
葛旟愣了一下,说道:“你是华恒,你是陛下的人,陛下让你来抓我的?”
华恒轻轻点头,旋即手上拿出一封信件。
葛旟见到华恒手上的信件,脸上一慌,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了。
“你这是作何?”
“这是谁与你的信件?”
葛旟说道:“齐王?”
“齐王?”
华恒冷笑一声,说道:“这不是齐王与你的信,这是刘寔与齐王的信件,说,齐王的信件在何处?”
华恒的话,倒是让葛旟迷惑起来了。
“这本来就是齐王与我的信件,现如今连信封都未曾拆开过,如何会是刘公写给齐王的?”
华恒眼睛一冷,说道:“我看你葛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来人。”
华恒怒吼一声,说道:“给我上邢,我倒是要看看,他的嘴有多硬,记住,不要让人死了,我去皇宫之后,必须得知道他的口供。”
“诺!”
小吏重重点头,这是他表现的时机,他自然要把握住了。
华恒离开狭窄的监牢,带着手上的信封,快马朝着皇宫方向去了。
所谓之春风得意马蹄疾。
便是刺骨的寒风刀割一般划在脸上,但此刻的华恒,居然觉得这寒风十分舒适。
一路畅通无阻,华恒很快便见到了太极殿中的皇帝。
“启奏陛下,刘寔果然与齐王有交通,这是刘寔写与齐王的信件,上面的内容,十分不堪,刘寔枉受陛下信任。”
司马遹眉头紧皱,他看着华恒手上的信件,心中还是有些不相信的。
刘寔
不至于做出与齐王交通的事情罢?
他为台阁重臣,应该最是明白他的心意的。
呼
司马遹只觉得心中有些沉重,但还是对着大内官挥手说道:“将信拿过来罢。”
大内官轻轻点头,上前将华恒手上的信件拿了过来。
接过信件,司马遹面无表情的打开。
看了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司马遹的面色就已经黑沉起来了。
“好!”
皇帝咬着牙,手中的信件直接被他挼搓成一团纸张。
“好一个刘寔,好一个朝中重臣!”
司马遹眼中喷着火。
“陛下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大内官连忙跪伏下来。
呼
司马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按照刘寔的这封信,看来齐王不止知会了刘寔一人,去看看,还有谁与齐王勾结交通了。”
“诺。”
华恒缓缓后退。
“陛下,刘寔乃太子宫亲臣,为何要与齐王交通?”
“他这是觉得朕给他的位置太低了,想要巴结新主人了。”
“或许是齐王的计谋?”
司马遹冷冷的瞥了大内官一眼,后者脖子一缩,彻底不说话了。
“这字迹确实是刘寔的,看来,朕对这些臣子,还是太仁慈了啊!”
为什么!
司马遹在心中呐喊。
为什么这些人都要逼他呢?!
难道是他真的太仁慈,太懦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