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焱，”苏闵婕表情变得认真，“没有任何一种付出是无止境的，没有设好底线，就会坠入深渊，迷失自我。这是我的经验，所以，我不可能明知是深渊，还要往里跳。”
她说：“这也是我和裴祈离婚的原因，因为我很清楚，这世上，没有谁比自己更重要。”
纪焱眼里的光芒逐渐熄灭。
苏闵婕是想告诉他，他现在走的路，正是她所走过的。
沿途的坎坷与终点，她都洞察，所以毫无兴趣。
他很想反驳，可怎么组织语言，都觉无力。
他承认，为了得到她，他不断迎合，压抑自己，扔掉锋芒，甚至在裴祈面前甘拜下风……
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理由在支撑着自己。
那就是，终有一日，他会得到苏闵婕的心。
现在的付出都是为了今后巨大的回报……
可如若得不到呢？
是否也会失望，愤怒，后悔？
纪焱突然觉得毛骨悚然，五官显出几分冷峻来。
当脑子里的火花在滋滋的声响中，逐渐恢复平静后，他仍然固执地想要弄明白一些问题。
比如，“你爱过我吗？那怕一点点。”
“你很好。”苏闵婕正面回答他，“如果我们早些相遇，或再晚一些，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但，缘分这东西，有时就是很难说清楚。”
纪焱显出激动的样子，“我可以再等……”
苏闵婕摇着头，“那是你的事，纪焱。但最好不要再等，因为生命不可以重来，感情也不可以。”
她说过会试试。
现在试了，并有了结果，就不可能朝着一个方向走。
纪焱看着她，眼里潮涌不断。
“你背后，真是风华吗？”明知问得越多，往后的希望就会越少，可纪焱还是忍不住想弄明白。
苏闵婕有片刻的犹豫。
“是。”她承认。
“你想要雅市的市政项目？”
“对。”苏闵婕目光坚定。
纪焱眼神闪烁，“那我对你来说，就还有利用的价值……”
“纪焱！”苏闵婕握住他的手，有些不忍，却不得不说：“不需要了。”
男人眼里尽是悲切。
“襄城的项目，你畅想的那个家园，我依然有兴趣。如果你愿意，可以向风华提交方案，我会帮你争取到合作的机会。”
这样一来，他不必放弃雅市。
这也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言尽于止，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苏闵婕起身要走，纪焱没有挽留。
他只是那样深切地望着她，眼里充斥着无边无际的绝望。
这样的眼神，苏闵婕也有过。
就是因为，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拥有这样的眼神，所以，她决定和裴祈离婚。
割舍，也是一种自救。
……
从那日后，苏闵婕就像是人间蒸发，突然消失在雅市。
而一向以怀柔手段著称的纪焱，突然开始大杀四方，且枪口只瞄准裴氏。
裴祈在几方攻势下，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
然而，仍裴老爷子怎么催，怎么骂，他就是没有要往风华靠的意思。
这日，裴祈被市政办叫去开会，明里暗里听出，上面已经有想重新评估的意思。
裴祈带着一肚子的阴火回来，经过总经办时，秘书提醒他：“裴总，您有客人。”
他漫不经心地应着，推门一看，竟是纪霜。
纪霜端着咖啡，悠闲地坐在他办公椅上。
裴祈面色立即沉下，“你应该提前联系。”
责怪之意明显，纪霜憋憋嘴，让出他的领地，“打了你就会接吗？”
自她生日后，她不但成了亲哥的仇人，就连裴祈也不再拿正眼看她。
就为苏闵婕那样的女人……纪霜心有不服，却绝口不敢再提那个名字。
然而，她不提，裴祈却有要逼她的意思。
裴祈绕过宽大的办公桌，往椅子上一坐，淡漠道：“你是搞心理学的，应该明白，办公室等于一个男人的禁地。”
“闲人免进？”纪霜又瘪嘴，“裴太太也不许？”
裴祈拿烟的动作一顿，“她不会。”
似怕她听不明白，裴祈补充清楚：“她从不做没有分寸的事。”
语气里，竟有一丝骄傲。
纪霜失笑：“可你知道吗？女人若真爱一个男人，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地闯入他的禁地，女人的占有欲从来都不比男人弱。”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
那就是给对方的爱，已远超普通界线，一切以对方感受为主，能忍受自己的卑微，才可以克制住本能的欲望，连尊严都可以变得不重要。
很显然，曾经的裴太太应该就是这样的。
纪霜对这样的爱情嗤之以鼻，她觉得迷失自我，本身就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又怎么会获得爱呢？
纪霜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冷嘲。
裴祈却因她的表情而怔住，他脑海里不由想起曾经的裴太太。
女人的笑容永远温柔。
她从不动他的私人物品，从不过问他的行程，从不撒娇，从不提要求。
只要他回家，不管多晚，她都会在门口等他，带着最完美的妆容。
她一直试图做到最好，而他沉浸其中，理所当然地享受。
这世上那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啊！
自离婚后，对苏闵婕的调查从未停过。
然而查得越多，那个女人爱他的证据就越多。
裴祈猛然醒悟。
曾经，苏闵婕对他的爱有多深刻，离婚时，就有多心灰意冷。
所以，才那么不顾一切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你怎么了？”
纪霜察觉到裴祈脸色煞白，放下咖啡杯，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探身看他，“身体不舒服吗？”
裴祈看着她精致的妆容，精心细描的长睫又翘又密，两腮透着完美无暇的胭色，唇瓣如花一样漾着诱人色泽。
那眼底的关切是真，迫不及待想闯入他禁地的渴望也是真。
裴祈突然觉得失望，还有厌倦。
以前，他对这类精英女子的小心思小心机，从不放在心上。
她们无非就是想展示自己聪明的同时，不断测试男人，以此来获得安全感，无可厚非。
可转念一想，这样的爱，还纯粹吗？
又或者说，这世间还有纯粹的爱吗？
不会有人再比苏闵婕做得更好……
这个认知冒出来后，裴祈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冷意，“纪小姐来，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