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暮云栈道,山路就好走得多了,走走停停十多天,已经接近蜀中,浓密的杂草间露出踩踏过的山路痕迹,连绵下个近半个月的秋雨也开始收敛,太阳再次明晃晃的挂在天上。
蜀中地势高低差距很大,高山与峡谷平地共存,聚拢的山势将大地包围,很好的保存了降落的雨水和通过的河流,有水的地方就意味着庄稼收成好,物产丰富。蜀中一直都是富庶的标志,而雄踞蜀中的千机唐门,也理所应当的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大的江湖掌控者。
江湖门派一般选择开山立派,一来避开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而来也有助于门下弟子强身健体。
但千机唐门所在之地,位于蜀中机关城,机关城顾名思义,它就是一座城,在千机唐门最鼎盛时期,集合最顶尖的机关术,在蜀中以南的千丈峰下建起一座城池,作为千机唐门总部。
在能叫的上号的江湖门派中,能以一派盘踞一城的,除了千机唐门的机关城,就是北域无逍宫的听雪城。
前方山道上马蹄阵阵,十多匹清一色的枣红骏马遥遥赶来,为首一匹马上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发束银冠,眉清目秀,神彩飞扬,一身黑色箭袖贴里,马上挂着箭篓长弓,扬鞭打马,兴致正高。
马蹄掀起地上的落叶,年轻人猛的一提马缰,勒马而起,枣红马前蹄跃起,待马停稳,年轻人翻身下马,拎着鞭子走进路边的小酒馆,随手把鞭子一放,吆喝一声:“宋瘸子!老规矩!每桌先上两斤羊肉,再来一坛子酒!”
其余几人停好马,呼啦啦的进来,自顾自找位置坐下,小棚房后面探出一个脑袋,看着三十来岁,土黄色的面皮,笑道:“丁堂主,你师父说了,不准我卖酒给你喝!说你一喝酒就回去撒酒疯,要不我给你换壶茉莉花茶?”
“别废话!你不说他又不知道!我骑马跑了一早上了,口渴得很,赶紧把酒拿过来!横竖我少喝点不就行了!”年轻人不耐的说道。
“可不敢给你哦!不然你师父该来找我的麻烦咯!”宋瘸子哈哈一笑,手脚麻利的切好羊肉,给其他桌上了酒,独给年轻人提了一壶茶,“刚泡的,可比酒解渴多了。”
众人哄堂大笑,年轻人郁闷的拎起茶壶喝了几大口,有人笑道:“丁堂主,想喝自己去拿啊!还能有人拦得住你不成?”
年轻人一脚提过去:“你懂个屁!”
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笑。
年轻人往小茶馆内扫了一眼,笑道:“宋瘸子,今天你生意不错啊,这个时候有人来喝茶。”
宋瘸子端着菜出来,笑呵呵的说道:“这几位是要进蜀的客人,往机关城去的,可刚好和你同路呢!”
年轻人看向茶馆一角,那里坐了两桌人,都是苗人打扮,唯独有一个汉人打扮的年轻人坐在一角,身上带着剑,但看着脸生得很,又见其中坐着三名女子,尤其一位生的十分貌美,饶他见过不少美貌女子,却也没见过这般灵秀的姑娘,顿时眼睛一亮,遥遥对着那边拱手道:“几位可是自湘西来的客人?”
几人均未作答,倒是那姑娘浅笑着点了点头。
年轻人立刻来了兴致,继续道:“在下千机唐门流光堂堂主丁少辰,各位远道而来,不知可否交个朋友?”
花奴和阿双笑了起来,小声对封玲珑说:“圣女,这个丁堂主一直在看你哦!”
封玲珑笑着掐了她一把,又对丁少辰道:“湘西偏远之地,不值丁堂主挂心。”
封玲珑答非所问,越是这样,越让丁少辰觉得好奇,脱口问道:“不知可否告知姑娘芳名?”
说完才觉得失礼,连忙道歉:在下唐突,并非有意冒犯,还请姑娘勿要见怪。”
花奴这时接了话头:“这是我们圣女大人,名字岂是谁都能知道的?”
丁少辰恍然,五毒教的圣女,难怪。
另一边阿双不断的用手指戳季江南的隔壁,恨铁不成钢:“季公子,你没看到那个丁堂主在对圣女献殷勤吗?你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季江南问道:“那我应该怎么表示?去打他一顿?”
“就算不打他,你也得表示一下啊!圣女可是你的人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阿双道。
季江南顿时想堵她的嘴,这姑娘还真什么都敢说,什么叫封玲珑是他的人了?
季江南闹了个大红脸,封玲珑也不帮忙,只对着季江南炸了眨眼,笑得狡黠又俏皮,季江南觉得脸上更烧了。
封玲珑咯咯笑了起来,她就特别喜欢看季江南脸红。
季江南伸手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一记,尽跟着花奴阿双胡闹。
被无视了的丁少辰见状不无失望的泄气,如此灵秀的女子,可惜名花有主,他怎么就没早遇到呢?
失望归失望,但他也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当即朝着季江南拱拱手,笑道:“这位兄台看着有些眼生,在下不才,见兄台气宇不凡,想厚颜交个朋友,不止兄台意下如何?”
丁少辰这番话说得大方得体,即便被无视也未曾表现不悦,颇有一番气度。
对方以诚相交,季江南也拱手笑道:“丁堂主客气,在下季江南。”
丁少辰一听,顿时觉得有些耳熟,想了半天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兄台可是之前上过人杰榜?你是七剑门弟子对不对?”
季江南点头,他现在的名声可不好,也摸不准丁少辰会作何反应。
丁少辰哈哈一笑,热络起来:“真的是你啊!我当初看到的时候就被吓了一跳,以丹心一劫的实力挤进人杰榜,还能接齐风定两招,可谓实力相当不凡,今日居然在这里遇见了,还当真是缘分啊!”
季江南挑眉,此人倒是颇有意思,仔细回想人杰榜上的人物,好像没有丁少辰这个名字。
“别想啦!我确实不在人杰榜上,”丁少辰非常自觉的拉了张凳子挤到他们这一桌,兴致勃勃的说道,“人杰榜我就上过一次,后来没战绩就被刷下来了,呆在上面也没意思,总有人堵路来挑战,打走一个又来一个,我嫌烦,就躲在家里一个月,等名次刷下去了我才出来的!”
季江南失笑,有人为了人杰榜上的名额打生打死,原本以为不把名次当回事儿的就齐风定一个,现在眼前又是一个,因为嫌烦硬把名次给刷掉,也是独一份了。
“你真的接了齐风定两招啊?”丁少辰眼睛发亮的问道。
“准确来说是一招半,他收力了,否则我一招都接不下。”季江南如实说道。
“这样啊……”丁少辰有些郁闷的开口,“不瞒你说,我之前和他交过手,一招就败了。”
“以齐风定半步宗师的实力,败给他也不冤。”季江南道。
“是了,前十都是变态,不和他们比,太伤自尊了,”丁少辰深以为然的点头,又高兴起来,“难得结交个新朋友,既然你们也是去机关城,等会儿同行如何?我请你去醉月楼喝酒!”
果然,男人之间交朋友最好的办法要么打一架,要么喝一顿酒,如果在顺道一起逛个花楼,那就是情比金坚的好兄弟。
“丁堂主!你师父说了!你要敢再去醉月楼,他就打断你的腿再把你绑在牛车上游街示众!”宋瘸子从草棚子里探出头来大喊一声。
众人哈哈大笑,丁少辰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羞恼的扭头大吼:“宋瘸子你再拆我的台!我就拆了你的这破茶馆!”
宋瘸子不生气,只咧着嘴笑。
“但凡我打得过你,你这破茶馆早被我拆八十回了!”丁少辰气哄哄的站起来,指着坐在桌边笑得东倒西歪的几人,“还有你们!别笑了!早晚被你们气死!”
制止损友嘲笑无果后,丁少辰郁闷的坐下来喝了一口茶,见季江南好奇就说道:“别看这姓宋的是个瘸子,其实是我门中的外门执事长老,他这人就这么古怪,挂个长老的名头在这里开这个破茶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我那个混蛋师父派来监视我的。”
季江南大为意外,千机唐门的外门执事长老在路边开小茶馆,这怎么听怎么古怪。
“你师父可请不动我,就你这性子,谁看得住你?”宋瘸子肩膀上挂着一条毛巾,唏嘘道,“生活不易,得赚钱吃饭啊!”
“你又胡说八道!门内缺你吃少你穿了?”丁少辰拍桌道。
“不和你这小王八蛋说了,跟你师父一样咋咋呼呼的,赶紧吃,吃完赶紧走!别让你那马再啃我的棚子了!统共就几根茅草全让它吃了!”宋瘸子摇头,走进厨房。
一顿午饭拖拖拉拉吃了一个时辰,期间基本就是丁少辰一直在介绍蜀中如何如何,顺便说说自己年纪轻轻已经是一堂之主,是千机唐门最年轻的堂主前途无量等等,说完又谦虚的说其实他其实还是觉得自己资历不足不足胜任,一顿自吹自擂之后,发现阿双好像对他说得很感兴趣,于是又挤到阿双旁边一顿大吹特吹,在阿双充满崇拜的眼神中感觉整个人都飘了。
季江南觉得他可能看错了,这厮一开始气度不凡模样现在已经崩得稀碎,看看坐在凳子上吹牛吹的眉飞色舞的青年,感叹果然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