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彻底乱了
进了饶州南城的一家客栈,小厮打扮的阿莎就点起了饭菜,如今的蒙古人也仰慕汉家文明,事事都学大明朝,所以住在饶州的人生活起居已经与大明没有太多差别。饭菜还没上来,就听楼下有人断断续续的唠叨着,“听说了么,国相昨晚上被人刺死在大牢里了,哎,你说这天是不是要变了,连国相那样的人物都被刺死了。”
听到这话,铁墨和阿琪格浑没当回事,因为阿巴沙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再清楚不过了,岂是那么容易被刺杀的?可是很快二人就反应了过来,不对,阿巴沙怎么会去大牢,如果是在大牢里的话,那里可是拉巴什希布的天下,要刺杀阿巴沙就轻松太多了。想到此处,阿琪格哪还有心情吃饭,赶紧让人去找大宁城方面的探子,很快那边就确认了消息,阿巴沙确实死了,至于被丢进大牢的原因更可笑,就因为他替大妃娘娘说好话,被可汗迁怒了。
确认阿巴沙的死讯后,铁墨心下大惊,他紧皱着眉头,握着阿琪格的手,小声道,“阿琪格,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大宁城,此地已经不安全了。”
“嗯!”阿琪格轻轻地点了点头,阿巴沙死了,谁还能压制得住拉巴什希布等人,而阿巴沙的族人也势必会怪罪林丹汗,更不会起兵帮林丹汗。哎,大宁城,大乱将起啊。
阿琪格不想多管,她也管不了那许多事,她只想救了姨母和表弟,就赶紧回到武州,如今的察哈尔早就变了样子。阿琪格知道大宁城危险,可她也料不到变故回来的那么的快,六月十五日午时,年仅十岁的乌素杰误事剧毒,不治身亡。
一连几天,大妃被打入冷宫,国相阿巴沙被杀,乌素杰被毒死在宫中,此时林丹汗是傻子,也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可世上没有后悔药的,林丹汗赶紧调大宁城兵马入京拱卫王都,可命令下达后,有三分之二的兵马不听调遣,这个说粮草不足,那个说身体有疾。这些人为什么这样,原因很简单,耶律国相为国操劳,最后落得個死在牢中的下场,别的人还干嘛为黄金家族拼命?
六月十六,乌素杰的尸体刚冷却下来,拉巴什希布就起兵造反,拉巴什希布高举大旗,称林丹汗昏庸无道,擅杀功臣。随着拉巴什希布造反拥护杜棱洪,一时间大宁城城里烽烟四起,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大罗金仙到了,也没法扭转时局了。
当下,铁墨和阿琪格琢磨着如何潜进大宁城救出玉观音,而在同时,凤州一带也出现了一支骑兵,这支骑兵就是女真可汗皇太极率领的女真铁骑苍鹰军。凤州位于大宁城东部,如果能打下凤州,女真铁骑便可趁虚而入了。以前皇太极早有从凤州突破的想法,可惜大宁城附近的防守跟个铁桶一般,皇太极只能放弃这个想法,可现在不一样了,林丹汗竟然害死了阿巴沙,也许会有机会的。
果然,真的让皇太极捕捉到了战机,六月十七日辰时,凤州都统庞奚领兵驰援大宁城,皇太极等待多时,岂肯放过来之不易的战机,于半路设伏,将庞奚打的大败,顺势夺下了凤州。说来也奇怪,皇太极拿下凤州后也不西进,竟然劫掠一番就退出了凤州。
这就是皇太极的凶狠之处,他打了凤州,又不占凤州,就是不想给辽人太大压力,没了压力,辽人还会继续自相残杀,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再重新占据凤州,西进大宁城也不迟嘛。至于哪来的信心一定能夺回凤州,就更简单了,只需要留点暗门就可以。
皇太极足够聪明,这也是他能将多尔衮死死压制住的主要原因,论智谋论手段,多尔衮还是年轻了许多,不过多尔衮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年轻气盛,胆子也大,多尔衮知道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太极势力做大,如果皇太极能威逼大宁城,他也要拿下全宁才行。
如今大金国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朗,皇太极与多尔衮势力旗鼓相当,但皇太极的势力依旧稳步上升,多尔衮自然不能坐以待毙的,如果皇太极势力过度膨胀的话,恐怕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他多尔衮。辽东海北州,早在三天前多尔衮就来到了这里,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趁着辽朝内乱夺下全宁,只要有了全宁,今后皇太极不管如何,他多尔衮都能够自保。
可要取全宁,要比攻大宁城难多了,莫看全宁附近土地辽阔,但杜摩耶很务实,就把所有兵马集中在全宁附近的几个城池里,只保护核心地带。倒是大宁城,倒是精锐众多,但东部要防守的地方也多,一旦突破一点,全线就会倒塌,而且大宁城动乱,对大宁城附近的防区影响太大了。
多尔衮不知道皇太极是如何得知大宁城会有事情发生的,好像进入六月份,苍鹰军就开始朝北边调集,当时还不知道皇太极要做什么,等到大宁城出变故的消息传来,当即就有点慌了。其实此事也怪不得多尔衮,皇太极能得到消息,那也是别人提前通知,至少大金国里,除了皇太极知道大宁城会出事,别人一点不晓得实情。
皇太极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夺下大宁城,巩固自己在大金国的地位,毕竟多尔衮也不是吃干饭的,势力越来越大,自辽阳府一下,形势就有点不受控制了。
六月十九,大宁城终于彻底陷入混乱之中,与此同时,应昌杜棱洪令韩旁骛领两万骑兵绕过全宁直接北上,而拉巴什希布则占据大宁城城南部,依托永安州、龙化州固守待援。林丹汗的压力很大,他知道如果一直对峙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一旦等到杜棱洪的骑兵到来,拉巴什希布从兵力上就会形成绝对的优势,凤州一带的东部边军大部分都是阿巴沙的亲信,全宁奥尔格也因为玉观音一事迟迟不肯发兵。
眼看着时局一点点糜烂,林丹汗一时间仿佛苍老了许多,他不知道为什么才短短的时间,自己就对整个察哈尔失去了足够的统治力。林丹汗刚愎自用,甚至有些自傲,他好像从来不承认阿巴沙是察哈尔的擎天巨石,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愿承认。
拉巴什希布占据南城,整个大宁城城近八十万百姓陷入慌乱之中,街头上很多人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白甲军也有一半人转投拉巴什希布麾下。凤州一带的兵马,林丹汗调不动,也不愿意调,因为如果凤州一带防守空虚,女真人会立刻发兵,只需要两天时间就能对大宁城形成合围之势。
大宁城不是全宁,周围战略缓冲地带太狭窄了,尤其是凤州、福州、乌州,三地边境到大宁城连半日都用不了,若全是精锐骑兵的话,也许两个时辰就能抵达大宁城城下。边军不能动,仅靠城中的白甲军以及乌谷军一点胜算都没有,想来想去,林丹汗觉得自己的希望还得放在杜摩耶身上。
如今全宁方面黑狼军子弟足有十一万,若能抽四万人北上,定能解了大宁城之围。只要大宁城之围解了,再与敏特的精锐合兵一处,再不用怕杜棱洪和拉巴什希布了。
可杜摩耶是谁?他是黑狼军统领,乌珠穆沁部族长,换句话说,他也是阿琪格的狗。没有办法,林丹汗迈着蹒跚的步子去了浣衣宫,自学汉人建立浣衣宫,林丹汗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呢,这还是第一次。林丹汗内心是忐忑不安的,他知道这辈子也不可能祈求玉观音的原谅了,因为儿子死了,玉观音这辈子最在乎的两个人,一个是外甥女阿琪格,一个是亲儿子乌素杰。
生在皇家,误会可以解开,冷落可以原谅,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儿子死了,还如何去原谅?
乌素杰的死,全都要怪罪林丹汗,如果林丹汗不把阿巴沙丢到天牢,拉巴什希布等人就没有机会杀阿巴沙,阿巴沙不死,拉巴什希布也不会有害死乌素杰的心思,因为只要阿巴沙在,就是杀了乌素杰,杜棱洪也不可能登基为王。阿巴沙的影响力太大了,只要他还活着,拉巴什希布等人就不敢轻举妄动。玉观音不懂,为什么自己一个女人都明白的道理,偏偏可汗不懂呢?
玉观音是个女人,还是个知书达理,温柔聪慧的女子,她懂得如何爱护儿子,却不知道了解自己的男人。林丹汗讨厌那种被阿巴沙和敏特骑在肩头的感觉,都说敏特和阿巴沙乃可汗的左膀右臂,少了他们,林丹汗屁都不是。民间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言,林丹汗自然知道,当时真的很生玉观音的气,偏偏阿巴沙还以长者之师的架子教训他,又想起那些民间传言,如何能不怒,于是下令将阿巴沙锁到了天牢,只是想给阿巴沙一个教训而已,至少现在察哈尔皇帝还是他林丹汗。可谁能想到,一个念头,就断送了阿巴沙的性命,于是祸乱接踵而来。
来到浣衣宫,能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冷清,在这个温热的夏夜里,心中却一片冰凉。林丹汗一个人来的,他没有让人跟着,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懦弱的样子。窗户开着,里边燃着一支蜡烛,墙上投着一个人影,那人影一动不动。
房间里,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衣女子站在香案前,她双手合什,一双洁白无瑕的玉足什么都没穿,落寞的容颜如寒冬里的梅花,美丽又让人心碎,眼角依旧挂着点湿润,也许刚刚哭过吧。玉观音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来还债的,被男人抛弃,仅仅过了两天,儿子也死了,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真如别人所说,红颜祸水,她玉观音天之骄女,美艳绝伦,却害了家人。成年没多久,哥哥死了,爹爹死了,现在唯一陪在身边的儿子也没了。
活着,了无生趣,不如死了痛快,如今玉观音只想寻求解脱,她想看看世间还有没有一片纯净的乐土,地狱?有什么可怕的,再难过的煎熬,比得过现在么?
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传来,玉观音没有回头,因为她能感觉到来的人是谁,“可汗,你来做什么?”
那声音清冷陌生,宛若一对路人,事实上皇家婚姻又有什么感情,更何况林丹汗又做了那么多错事。当年为了不让可汗攻打奈曼部,说了多少话,可是可汗没有听,致使与阿琪格已经好多年未有联系。现在呢,儿子也离开了。玉观音没有去看儿子的尸体,她不敢看,她怕看了之后,自己会变成魔鬼。
世上有那么多魔鬼,有的是因为欲望滋生,有的是因为仇恨肆虐,玉观音不想自己变成仇恨控制的魔鬼。
林丹汗当然清楚玉观音心中的恨意,可是他必须忍受着,因为除了玉观音,还有谁能说动杜摩耶?上前两步,伸手抚摸着玉观音的肩头,“本汗....错了,可是,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大宁城化作一片火海,任由拉巴什希布等人胡作非为么?”
拉巴什希布?呵呵,玉观音心中冷笑着,同时也在滴着血,所有的亲人都没了,她还在乎这些?“可汗,你回去吧,那些事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管不了,杜摩耶也不会听我的,可汗好好想想吧,儿子都没了,杜摩耶凭什么要保我,因为我长得美?”
嗡,林丹汗的脑袋快炸开了,突然间,他变得无比明白,也无比恐惧,不,他摇摇头咬着牙怒道,“你胡说,快快修书一封,让杜摩耶引兵来援。”
“没有用的,杜摩耶是个枭雄,奥尔格更不会听我的,他们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大肆兴兵,他要是听话,可只听我那外甥女的话,你以为呢?当然,可汗可以让儿子活过来,那样杜摩耶为了前途还会保着我,咯咯....可汗能么....咯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本来悦耳异常,可此时却如来自地狱里的嘶鸣,玉观音双肩轻颤,笑个不停,长发越来越乱,就像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