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秩决定今天还去看看老鬼。每逢佳节,总是孤独的人比较脆弱的时候,李秩去看看他,说不定能不让他那么抵触自己。
他熟门熟路地爬上了楼,找到了老鬼。老鬼此时正在看着窗外的月亮,听到响声,转过头来看到是他,果然没有再像前几天那样吹胡子瞪眼,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没再理会他。
李秩心中一喜:“老前辈,元宵节快乐。”
那老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李秩壮着胆子走上前,抬头看着月色:“月亮真美。”
老鬼瞪了他一眼:“你凑上来干嘛?”
李秩笑了:“跟你聊聊天。”
老鬼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想把我超度了,好得到什么好处吧?”
李秩倒也不作伪:“是的,我的确想帮你重入轮回。”
老鬼道:“那就免谈。”
李秩道:“你听说过地府判官吗?”
老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秩道:“我的前世就是一名地府的判官,主司轮回。”
老鬼冷笑一声,显然是不相信他。
李秩道:“本来你在这里,我并不想理会。但是最近我需要超度三个游魂来获得我的判官之力。”
老鬼道:“所以你想让我牺牲?”
李秩道:“我是想帮你。你困在这里,一定是有什么执念。我可以帮你了了这个心愿,你重入轮回,也是一种解脱。”
老鬼突然暴怒:“凭什么你觉得这是解脱?我在这里自在得很!”
李秩却突然道:“你知道吗,当一个人很孤单的时候,他的眼神是不会说谎的。我有个朋友,她的眼神跟你很像。她的妈妈跟我说,我是她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可惜她妈妈也去世了,从此世间之大,只剩她一人独行。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度过了多少年华,但我知道,你一定非常孤单。”
老鬼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李秩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自己悄悄地离去了。
第二天是正月十六,也是集训的最后一天,钱子越的精神还是有些萎靡,看来多日的劳累加之昨晚的受伤,让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有些撑不住。
集训结束后,李秩主动找上钱子越:“我们要不要明天去找我师兄?你的身体看上去不太好。”
钱子越想了想,道:“还是等我父亲来京城吧,他这段时间在明珠市开会,后天就会过来的。”
李秩道:“那也好,到时候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
钱子越点点头。
李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老鬼这里有了一定的进展,但何时可以让他重入轮回,李秩真没有太大的把握。可是钱子越这里,身体却是一天比一天差,绵延的疾病和突发的受伤让他身体不堪重负,可能要随时崩溃。
更何况,还有一个星期就要进行全国脑王选拔赛,他如果继续耗费精力的话,身体只会越来越糟。而且,万一他进入了华夏国代表队,那绵延的比赛,可能真会要了他的命……
鬼谷十三针倒是可以暂时解决一下他的问题,但是,问题在于,鬼谷十三针只有三个月的效力,超过三个月身体依旧会继续变坏。甚至如果你在这三个月过分消耗心神,时效一过,所有消耗的亏空会集中爆发,拖垮你的身体。
所以,李秩必须等到自己相当有把握恢复判官之力时,才敢给钱子越用鬼谷十三针,这样双管齐下才能使他的身体复原。
当务之急,还是要让老鬼接纳自己才是。
李秩打算今晚上继续跟老鬼亲近亲近。
晚上,实验楼。
李秩主动跟老鬼打了招呼:“老前辈好啊。”
老鬼看了他一眼:“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李秩精神一振,他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好,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老鬼叹了口气:“说起来,这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一对中年夫妇,丈夫是一名医生,妻子则是医学院的老师。那个年代,由于经济条件有限和人们思想守旧的缘故,完整的人体骨骼标本奇缺。妻子于是就想死后捐献遗体做骨骼标本,但丈夫却并不同意。毕竟,自己的妻子将来不能入土,而且要被制作成骨骼标本,被无数人拿着放大镜研究,还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最终他还是同意了。又过了十几年,妻子病重,眼见时日无多。于是妻子签了遗体捐献协议书,将自己的遗体捐给了大学的实验室。此时丈夫早已退休,在妻子的遗体做成标本之后,他决定去这个大学应聘当保安,这样可以离自己的妻子近一点。”
李秩心中一动,这应该是老鬼自己的故事了。他的妻子,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老鬼道:“就这样,他每天都去妻子遗体的实验室里巡逻,每天都去看上一眼,这才能够安心。不过久而久之,他也渐渐理解了理解妻子的决定。因为他知道,他妻子即使已经去世,但依旧战斗在教学的第一线,依旧在这个她深爱的地方,燃烧自己。”
李秩仿佛看到了一个面容和善的老奶奶,正满面期待地看着一代又一代的学生。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为师者,一个真正意义上伟大的人。
老鬼又道:“后来,又过了十几年,这个丈夫也去世了。临走前,他也签了遗体捐赠协议,唯一的要求,就是能跟自己的妻子作伴。”
李秩顿时肃然起敬。这一对老夫妇,真是境界远超常人!
老鬼道:“可惜,事情与丈夫想的有所偏差。大学一开始便把两人的骨骼标本安排在了不同的实验室。丈夫心想,一个实验室摆两具骨骼标本的确有些不伦不类,便也接受了这个现实。况且,两人陈列的实验室只是一墙之隔而已。不过在九年前,这一切都变了。学校建了新实验楼,将旧的实验楼废弃,两人的骨骼标本分别送到了不同的实验楼。这下两人一下子就分开了,从一墙之隔变成了两座实验楼的距离。”
李秩听到这里,轻轻地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