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正值豆蔻年华的宋湘就像是留在碧纱橱上一幅褪了色的画,让陆瞻感到陌生又熟悉。
他右手握紧了竹竿,也许不自觉中还用了点力,抬轿的侍卫停下了脚步。
“世子?”
旁侧的侍卫微讶地望着他。
陆瞻没理会。
人群里的她容貌气质都超群,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眼里的清冷像极了前世后来那几年里的她。
他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他曾跟这个女子拜过天地,同过床共过枕,曾经生儿育女,共度浮沉。她对他不离不弃,从无怨言。
但此刻她不认识他,她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在某一世里,她跟他有过什么纠葛,他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世子,那姑娘长得确实好看,而且气韵还很不俗。”方才的侍卫显然误会了,压低着声音,正冲他挤眼。
宋家就在道路边,此刻宋湘与陆瞻不过两丈距离。
重华冲着陆瞻挤眉弄眼,时不时还朝她这边溜两眼的样子,她焉能猜不出来他在说什么?
当年在他们家养伤的时候,这小子跟陆瞻偷偷提到她,就让路过门口的她撞了个正着,这次没养伤了,这欠揍的相倒是一点没变。
但她关注的重点不在这儿。
前世陆瞻可在他们家养了半个月才回去,就是通知侍卫来,也是翌日的事情。
这一世即便她没有在场,铁牛也在,按照她的预想,他怎么着也该是顺势先到程家去安顿,因为这个时候的他仅仅只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王孙公子。他怎么会这么委屈自己匆匆归府呢?
而她因为疑惑而走出门来,没想到他看到她竟然还停下来了!
“姐,这是谁呀?”
宋濂在扯她衣袖。
她没有出声,看了他一眼后又看向陆瞻。
陆瞻本是要斥责重华两句的,但当他余光看到宋湘紧皱着眉头,目光也定定落在自己身上,便也偃旗息鼓。
旁边侍卫面面相觑,转向了方才在场的铁牛。
铁牛也看不懂这是个什么状况,他搔搔脑袋,自以为然地解释道:“方才你们公子昏倒的地方是这位宋姑娘家的地,而且你们公子先前还把宋姑娘给撞昏了过去。你们到现在可还没有给人家赔礼呢!告诉你们,宋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她是……”
侍卫们恍然大悟,走上去冲宋湘施礼。
陆瞻也回了神,铁牛说的没错,他确是躺在宋家菜地,也确曾把她给撞昏了,虽然不知道先前为什么她不在,但她因为这个而不待见他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重生回来,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孙,而为他生过两个孩子的她依旧只是个平民,他心里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不过反过来想想,她正当好年华,在这村里住得逍遥自在。铁牛救他的时候她不在场,也未必不是好事。
他们不再相识,至少就不必再重蹈覆辙,她也不必卷进他那漩涡里——以她的柔弱,难道跟着他会是什么好事吗?
想到这里陆瞻释然,随后又看向重华:“你带钱了吗?”
重华愣了下,解开荷包掏出来几张银票:“有二十两。”
陆瞻看了眼其余人,众人纷纷掏荷包,最后连银票带现银,凑成了八十三两五钱。
陆瞻扬起下巴:“方才我误伤了宋姑娘,拿着这钱,代我去向姑娘赔礼。”
眼下两人这样的身份,他也不好做,什么别的补偿,只能看机会再说了。
重华小跑着来到宋湘面前,双手把银票呈上:“今日我家主上误伤了姑娘,特地吩咐属下代为赔礼。这里有些许银钱,希望能稍稍弥补姑娘的损失。”
陆瞻今日的举止,宋湘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说明有多古怪,毕竟是重生的她先破坏了原先的轨迹,那么他在换种情景下举止会有所变化也该是正常的。
但她就是觉得不正常。
看到这扎银票,再听完重华的话,她也明白了。合着他这是因为撞着了她所以来赔个礼。
但这区区几十两银子,就能弥补她的损失?弥补她得了当他的替死鬼送掉的那条命?
她嘴角扯了扯,转身进了门,把门给关上了。
重华愣在当场。
陆瞻也愣在当场。
印象里的她不好强,不刺头,从来温温顺顺,眼下这么有态度的她,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世子……”
重华把银票伸了给他。
陆瞻一时也没辙。
静默片刻,他说道:“宋姑娘的父亲曾官至翰林,是清流出身,区区小钱确是埋汰了她。
“你回去后替我在京城里物色一处地段好些的宅院,寻两间旺铺,再封一千两银子,连房契地契一道代我送到宋家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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