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了解了自己的伤势后,我不禁也暗自长出了一口气,上次洪水没要了我的命,这次一架子钢材也未能把我砸死,看来我的命确实够硬!
只是我身上的伤疤却是更多了,就连小唐都不禁咂舌。在几天后小唐见我神情有些恢复便经不住好奇的问我这事。
我微微一笑如实的跟他讲述了一遍上次的经历,只是我手臂上那条长长的刀疤我并没有告诉他来由,我想这个倒是没有告诉他的必要。
小唐听了我的讲述顿时目瞪口呆,就连旁边的两名狱警也听的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去年悬水镇发洪水是你救了规划局的同志还有弘基地产的沐总?”一个狱警经不住好奇的问。
我点点头,虽然我好奇为什么他会知道此事,但碍于我阶下囚的身份我并没有发问。
“那次事件你还上了新闻你知不知道?”那个狱警又道。
我茫然摇了摇头道:“那次事故我昏迷了近十天,又在医院住了三个月,就算真的上了新闻在我醒来后也已经不是新闻了!”我说的倒是实话,媒体报道洪水汛情倒不奇怪,我没想到这些媒体还顺带把我的事迹也报道了一下,大概也是为了商业利益能够让报纸多卖一点而炮制的花边新闻。
那名狱警暗自点头,疑惑的看我一眼,似乎有什么问题困惑着他。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能告诉我吗?”
我不禁哑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我的卷宗监狱肯定也会有备份的吧,你没看吗?”我有些好奇的说。
那个狱警和善的笑了笑说:“备份确实有,不过一般我们都是不会看的,因为这是监狱规定,怕我们看了会影响我们的主观意识从而影响我们的行为!”
我这才恍然,他的话也确有道路。虽然犯罪动机与犯罪行为各有不同,但既然来到这里性质都是一样,都是犯人,是烦人那就要一视同仁,如果看了卷宗难免会掺杂个人感情从而区别对待。
“你可曾听过去年地产大亨王森来我们A市差点命丧悬水镇的事情?”我问。
“这倒是看过报道!不过不是说因为车祸而挫败了那起意欲谋杀案么?和你有什么关系?”显然那个狱警被我勾起了好奇心。
“自然有关系,因为那场车祸就是我造成的,那场谋杀案也是我挫败的,不过大概这么大的功劳是不会落到我这个小市民头上的……”我苦笑道。
于是我便从这里讲起,将这后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都讲给了在场的三人。
讲述完后两名狱警一脸惊愕,久久没有言语。人的感情大概都是一样,都会不约而同的同情弱者,虽然于法律而言我的行为确实存在违法,但不为自己谋求一分利益的违法行为大概并不多见,事实到底是怎样想必他们也能想明白!
所以在听到我的经历后虽然他们并没有发表意见,而是久久的沉默,但很显然这件事情对他们的触动不可谓不大。
其实不光是我的经历,小唐的经历或者那个神情呆滞的大学生的经历让他们听了他们只怕会更吃惊。
只是我们的经历和他们的职责并无太大关系,这些事情他们根本管不着,也无力插手。
法律就是法律,讲的是证据,不管你初衷和你的行为是否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不管你的行为是不是有心人利用了法律的空子而故意构陷,只要触犯了法律,就要受到制裁,这大概就是法律的权威性。我如是,小唐如是,大学生亦如是!
监狱规定狱警不可了解犯人资料这一条看来是正确的,在得知我的故事后两个狱警对我的态度明显的和善了很多,对我们的看管也随意了许多。
本来医生说只消住院一个月的,但两名狱警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硬是从医院开出了需住院两月的证明交到了监狱。
对此我是心存感激的。看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同情心也是与生俱来的。两名狱警看似不苟言笑一脸肃然,也只是因为他们职业的特殊性确实需要如此,其实脱下警服他们何尝不也是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还有一件事让我感到困惑,在我醒来的第二天我便意识到这家医院确实是我所熟悉的,因为上次我就是在这个医院住了近百天。
那么那天来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一切就不是幻觉,那么那个新娘又是怎么回事?在我问过小唐后方才得知,原来那个新娘不知道因为什么意外受伤了,流了很多血,这才赶来急救恰好在医院门口撞见!
我不禁略略为那对新人感到遗憾,还真是乐极生悲。
一个礼拜后我额头上的纱布拆除了,在拆除后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小唐脸上没有来得及隐藏起来的惊愕,我当下便明白,这个疤恐怕不会太好看。
果然,在医生离开后我借故上厕所,在厕所的镜子面前我终于明白了小唐那一闪而过的惊愕。
只见从眉梢处开始,一条醒目的疤痕一直斜刺到耳朵旁边,大概是皮肤组织被插伤的太厉害,缝合难度较大,这条疤痕看起来很是有些瘆人。
我久久凝视自己的脸,几乎真就和从前判若两人,胡子啦擦脸颊消瘦眼窝深陷,特别是加上这条刺目的疤痕,哪还有半点从前的样子……
我想这段经历我是别想忘掉了,因为它就清晰的刻画在我的脸上,我将一生都背负着它……
这大概是上苍给我最好的礼物,他又一次给了我生命,但又生怕我恃宠而骄,才又特意给我留下一个醒目的印记,让我时刻记住,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半个月后我胸口的纱布也拆除了,伤口愈合良好,只是医生仍旧嘱咐我这一个月都必须吃流食,而且不能多吃,以免撑开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由于两个狱警出于同情心为我多争取了一个月的疗养,在我重新回到监狱的时候已经是初夏时节,天气已经变得炎热起来,工厂的活儿恐怕更难干了!
两个月的住院治疗,我的身体除了又多了两处伤疤外,似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我总是隐隐觉得自己的胃好似还没有完全好,既不能饿着又不能撑着,而且还不能吃过硬的东西,辛辣的那自是想也不要想,甚至连吃饭太急都会隐隐作痛。
起初我以为是还没有愈合完全的缘故,但医生只是交代一个月内只让吃流食,可这都两个月了,还是不能恢复正常不禁让我有些不安。
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后遗症,胃被扎了个洞恐怕恢复如初是很难了,想来便也释然,至少我还有命在。只是想到以后恐怕自己吃饭要像老太太吃药般准时准点分量精准,不由得有些惆怅。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次意外受伤给我带来的好处还远没有结束,再回到监狱的第二天去了工厂后,管教特意把我叫去了工厂的仓库,对我说我以后就做一些统计工作就可以了!
这不禁让我感到惊喜的同时又有些惶惑不安,想来这必定也是那两个狱警为我说了话的缘故,竟让我有些不甚唏嘘起来。
我不在的这两个月监狱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大学生死了……
我重新回工厂上工,只是一连几天似乎都没有见过那个瘦骨嶙峋的大学生,不免让我有些奇怪。在找得机会问了阿松,这才得知大学生死亡的消息。
阿松一边收拾着工具一边感慨的说:“就在你出事的那天晚上,由于你和小唐的离开,大学生和另外两人被临时调过来往熔炉送料,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都没有发现大学生有什么不对,只是在晚上放工回监狱的车上大学生突然吐起血来,管教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于是紧急把他往医院送。”
阿松停顿了?片刻似乎心有不忍的继续说:“据同去的狱友说,大学生在半路上就已经断气了,去医院尸检医生在他胃里足足掏出来两斤铁钉……”
我闻言不禁骇然,我实在没想到看似优柔的大学生竟能做出如此决绝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让他忽然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难道是我的意外让他终于放弃了希望?
“哎!”阿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这样对他也未尝不是一个解脱,我们即使时间再长,也终有出去的机会,而他,这辈子是别指望了!与其如此倒不如一走了之的痛快!”
我的一颗心又开始往下沉,愣愣的站在原地听阿松讲完,只觉得内心荒凉一片,竟有种欲干呕的感觉。
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如此年轻,人生尚未过半,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若是他没有遇到那样的事,他现在又在做些什么?恐怕还只是大学校园里的一个尚不知愁滋味的懵懂少年吧,或许在为自己的毕业论文而烦恼,或许在为不知道如何向暗恋已久的漂亮女生表白而焦躁不安!
只是想想都是如此的生动……
可是如今那个本来正处在风华正茂的少年却已经化作一具腐尸,渐渐的和大地融为一体。他的学籍会被注销,他的户口将被抹去,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到有关他的一丝痕迹……
有谁会记得他曾经来过?
生命的意义到底又是什么?
我们生了,我们死了,然后被埋掉了!
谁会为我们的死去而悲伤?
谁会在花开的季节寻得那杯黄土去为我们英年早逝的灵魂做祭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