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有些炎热,她也换上了夏装,长发半湿垂在身后,手里拿着一只团扇轻摇。
楚亦迅速收起桌案上的纸张,似乎是怕她看见,“什么时候来的?”
“洗完就出来了啊,叫你也没反应,怎么?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冲他挑了挑眉。
“没写什么。”楚亦麻利地将信叠好,收到桌案上用一个镇纸压着,“告诉问离要尽快成亲。”
“日子不是已经定了吗?”她坐到他对面的坐塌上,奇怪地打量着他。
“总之要尽快,我怕夜长梦多。”楚亦褪下外衣,打算到净室中去沐浴,“圣上那个人,不能全信。”
“不会吧?这回咱们顺利结案了,也没到十日之期……”朱影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外衣和发簪。
他墨发松散下来,整个人都显得慵懒而随意,神色却有些紧张,“你懂什么?他今天看你的眼神,让我觉得如芒在背。”
“那要怎么办?”朱影回忆起来,李研每次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奇奇怪怪的。
“你以后少进宫。惠妃死了,我怕他正在找替代品。”楚亦说完就进了净室之中。
替代品?
她懵然坐到坐榻上,吓得半天没有动弹。
仔细想来,李研最近的确是有些不寻常,好像精神有些不稳定,喜怒无常似的,还很喜欢找自己的麻烦。
以她在精神科多年的经验来看,他极像是得了……相思病?
这病可大可小,大多数人都会自行痊愈,少数人却会演变成……花痴。
她被自己的想法给震惊了。
这病可不好治,力度掌握不好的话,大唐皇帝要是精神失常就糟了。
楚亦说得对,这段时间还是少进宫为妙。另外她和楚莫的婚事也得加快,最好尽快将生米煮成熟饭,让李研死了那条心。
事不宜迟,不如就今夜。身为一个现代人,她觉得两人既然已经订了婚,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今夜是楚亦啊!她又犹豫起来。
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是同一个身子。这么一想,她便横下心,吹灭灯烛,擦了擦头发躺到睡榻上等着煮饭。
谁知她奔波了一天,灯一灭,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感觉到早晨昏暗的光线投射到自己脸上,微微睁开眼就看到桌案边坐着个身着雪白中衣的英挺身影,正在低头读着什么。
她睁着惺忪睡眼,觉得自己昨夜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一时又想不起来。
“你醒了?”男子走到睡榻边,略带羞涩又有些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小脸,“案子已经了结了,今天你就呆在府里休息吧。”
“你呢?”朱影见他正在穿官服,就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还要去上朝。”男子回过头,俯下身道,“晚上我会早点回来,商量成亲的事情。伯父也来了好几天了,我看不能再拖。”
谷/span“对,我也这么觉得!”朱影忽然记起自己昨夜忘了什么事,脸上微微发红,“越快越好。”
“只是仓促间准备得不是很充分,怕有些委屈你。”楚莫轻轻抚过她的鬓角,“人生只此一次,我本来想办得更郑重些,但是看眼下这情形……还是低调些吧。”
“对,没关系,我最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了。”她微微一笑,望着他的脸,心里又在盘算着煮饭的事。
楚莫大概察觉了她异样的目光,收回手理了理衣冠,“白天你别总想着我,有空与篮姨娘商量一下成亲的事情吧。”
他走了以后,朱影心中一阵失落,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总觉得楚莫对自己的态度有些疏离。
玉柳帮她梳好头,她便让玉柳去请蓝月到花厅去。
自己一个人走在游廊上,又觉一阵心悸,站也站不稳,连忙扶着廊柱坐到围栏上。
这是惊恐症又犯了。因为早上楚莫缩回手的动作,还是他的那句话,她又开始心情不好、患得患失了。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朱影想来想去,决定自己研究一个断绝疗法出来。
治疗惊恐症有两种思路,一种是减少危险因素的暴露,慢慢达到痊愈,比如一个人害怕苹果,就从环境中将苹果和所有类似苹果的东西都除去。
另一种思路正相反,要逐步增加危险因素的暴露,让身体慢慢习惯危险,比如一个人害怕苹果,就先给他看一个苹果的简笔画,等他不觉得害怕以后,再给他看苹果的照片,习惯以后给他一个假苹果,最终给他一个真苹果,让他逐渐适应,不会再害怕。
像自己这种症状,其实并不是真的有危险临近,只是自己放大了危险因素,将情况想得很糟,应该比较适合第二种治疗思路。
在花厅中用过早膳,朱影便拉着蓝月攀谈起来。
“听说蓝姨娘前几日去了素心公主府,素心她可还好?”她拉着蓝月走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二人各自寻了个石凳坐了。
“郡主,妾身本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下再去的,可是那天您不在……”蓝月似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她的眼睛。
“蓝姨娘别误会,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不过素心与我们之前有些恩怨,我想你也……听说过一些吧?”朱影抬头望了眼郁郁葱葱的葡萄藤,“我虽然没有心与人结怨,但是保不准人家心里怎么想,你明白吧?”
“郡主放心,妾身去那素心公主府,也是想替您打探一下消息而已。”蓝月紧张得站了起来,“绝没有站在她那一边。”
“蓝姨娘请坐。”朱影指指石凳,又问道,“素心她怎么样?”
“人看上去很憔悴。”蓝月惋惜地摇了摇头,“十几岁的小姑娘,给人的感觉……感觉像是……”
“像什么?”
“像是青楼里久经世事的姑娘似的,眉眼没有精神,身段虽然娇媚却也没有生气……”蓝月小心地说道。
朱影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眸,轻轻摇着扇子。
自她来到这个世界,经常看见各色人等都有各自的心魔。世事磋磨人心,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没有哪个人的心是一辈子没受过伤的。
只是曾经的素心,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简单而纯净,就好像一块未受过污染的冰雪,让人心生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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