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明白了,此事定会小心求证。”楚亦朝着王孟府拱手行了一礼,“寺卿大人放心,属下既不会让娘娘为难,也不会丢了大理寺的颜面。”
“嗯,此案你们商量着办吧。”王孟府看了两人一眼,便告辞道,“本官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不陪你进宫面圣了。”
待王孟府走后,楚亦独自坐到桌案前,呆呆沉默了半晌。
“楚大哥,这个陈训案到底是怎么回事?”朱影见他发呆,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
“嗯?”俊朗男子回过神来,挪开一点位置,拉着她在同一张胡椅上坐下,“许多年前,大唐的宦官中地位最高之人就是陈训。”
“比朱士良的位份还高?”她好奇问道。
“嗯。两人年纪相仿,也差不多同年入宫,陈训当时已是四品宦官,朱士良却还是五品。”楚亦搜索了一遍记忆,“先帝继位的过程颇为坎坷,当年要不是陈训和朱士良二人合力,先帝还在兰陵萧家避难,也不会被迎回长安即位。”
“两个宦官竟然能废立君王?”朱影虽然知道大唐宦官权势不小,却还是想不到皇权衰微居然到了如此地步。
“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当年的事也是听说的。”楚亦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搂住她的肩膀道,“先帝即位之后,陈训受到重用,身兼督军和内务总管等多项要职,官至四品,甚至有几次差点要升上三品,在朝臣的劝谏下才作罢了。而当时的朱士良还跟在太后,也就是当年的刘皇后身边当一个不起眼的五品内侍。”
两个人同样对先帝即位有功,一个受到重用,一个却还是当个伺候人的奴仆,难免不会引起嫉妒和争风吃醋。
朱影想了想,又问道,“陈训是怎么死的?”
“说起来,那已经是圣上即位之后的事了。”楚亦揉着眉心道,“具体……我也不清楚,要去问圣上。只听说是有一次,圣上削了几个小藩镇,陈训瞒报消息,贻误了军情,圣上一怒之下,命人将他杖责二十,可他当时已经年过七旬,身子受不住,就这么被打死了。”
陈训不管怎么说,也是立过军功的,在内朝和外朝都颇有些威望,李研怎么会下手这样重?
“此事奇怪,陈训本身也做过督军,应该知道贻误军机的下场,怎么还敢如此做?”朱影蹙眉望着他。
“所以此事一出,别说小寿子和小禄子不信,就连外朝的大臣们也都有怀疑,”楚亦端起一杯茶,刚想喝又先喂她喝了一口,才端到自己唇边,“后来……传出是朱士良那天向圣上高密,又添油加醋了几句,才导致陈训被罚。”
“楚大哥,陈训案朱士良明显不愿提及,我怀疑其中还有内情。”朱影想了想方才王孟府的话,“刚才寺卿大人的话,我没听明白……”
“阿影,此事……你不要跟着了,咱们先用午膳。下午我进宫一趟,”楚亦说着,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笑,“若是晚上还不回来,你就凭圣上口谕进宫来寻我。”
“是不是有危险?”她警觉地看向他。
每次让她不要跟着,肯定是有危险。
“我还不确定。”楚亦迟疑着摇了摇头,“但是圣上不喜欢人提起陈训,事有蹊跷。稍后我打算先去找朱士良,问清楚陈训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去找圣上,以免惹怒了圣上……”
“不行!”朱影急忙否定。
“为何?”
“陈训案的真相,朱士良如果能说,早就说了!何必守口如瓶?”她眼珠转了转,在他耳边道,“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从蓬莱殿入手。”
谷/span“你是说……太后?”楚亦微眯双眸,几个念头闪过,“阿影,其实听寺卿大人方才的意思,朱士良之所以不肯说出陈训案的真相,应该就是为了太后。”
“嗯,我也猜到了几分。”朱影将头靠在他肩上,“他们主仆二人相互扶持多年,有了感情也很正常。朱士良愿意为了太后赴死,太后难道会看着他领死而无动于衷吗?”
“朱士良毕竟只是一个下人,太后身份尊贵,牺牲一个下人再正常不过了。”楚亦眸中暗淡下来,“不要说一个宦官,就是一个朝臣,与天家相比,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好像是说朱士良,又好像是在说他自己。
“楚大哥你放心,”朱影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掌心,“凡事都有解决之法,圣上承诺了你平安无事,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嗯。”他又抬眼看向桌案上那本卷宗,缓缓问道,“刚才在看那本卷宗?”
“是啊,我一翻开就被温如仙的美貌吸引了。”她嘴角上扬,笑嘻嘻地问道,“怎么卷宗里会夹着她的画像呢?”
一般卷宗只是用文字记录案子的背景,最多有些图画说明案发现场的情况,像这样的人物肖像可不多见。
“那是……一名证人所画,作为证物就放在了卷宗里。”楚亦尴尬地笑笑。
“你是不是经常没事的时候,就盯着美女的画像发呆呢?”朱影调皮地点了一下他的鼻子,“别人以为你在看卷宗,其实你在看美女。”
“起初的确是……多看了两眼,”楚亦不好意思地垂眸,“不过看多了也就是那样,没什么特别的。你不要疑神疑鬼,她都已经死了。”
“哎呀!大理寺楚少卿若是恋上一个女鬼,传出去定能登上长安城的话题热榜吧?”她“噗嗤”一笑。
热榜……是什么?楚亦看着她满头黑线。
“都要成亲的人了,还整日里胡言乱语!”他又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迅速将那本卷宗藏到了一堆书里面。
蓬莱殿,夕阳渐落。
一个美貌的中年妇人半卧在美人榻上,见殿中灯光昏暗,才缓缓睁眼道,“朝露,什么时辰了?”
女子容貌年轻,没有一丝皱纹,鬓边却花白了一片,仿佛是墨发上沾了些雪花。
“回太后,酉时了,”粉蓝衣裳的宫女踩着碎步进来,“楚少卿已在殿外侯了多时,要不要……”
“说本宫今日身体欠安。”刘太后疲惫地撑起身子,看了一眼殿外,“真不让人省心!”
“是。”朝露小心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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