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眼看见那个林墨就知道此事能成……”楚亦话未说完,朱影又内疚起来。
“你给吴相济的信中到底写了什么?他为何会来得这样快?”朱影觉得奇怪,早晨洛阵还说节度使大人事务繁忙,下午他就来看望楚亦,还拖拖拉拉到了黄昏才走。
“还能写什么?就写我毒入骨髓,又感染了风寒,自知命不久矣,请他高抬贵手,放过蕙娘和闻儿。”楚亦望着她狡黠地一笑,“他见了那信,便以为我真的病入膏肓,自然要赶来见我最后一面。”
“想不到这个吴公子对你……倒是一片真心啊!”朱影戏谑地睨了他一眼。
这人不论是长相,还是衣着气度都与楚莫身上的楚亦如出一辙,可又说不清哪里有些不一样。
“吴相济若是个女子,我收了他也不是不可以,只可惜他是个男子。”楚亦一边回想,一边嫌弃地皱了皱眉,“啧啧”两声道,“男子对我再好,我也没那爱好。”
“你不是已经有蕙娘了吗?对了,忘了跟你说,长安还有个宋珍,等你等到二十多岁了。”朱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白了他一眼道,“一妻一妾,还想着纳吴相济?”
“我没想纳吴相济!”楚亦连忙矢口否认,分辩道,“我是说假如他是个女子……刚才你说什么,宋珍?我都快忘了这个人,她……还好吧?”
“好什么好?哭得都没人样儿了,得了郁症,还时常来纠缠楚莫。你看看你,尽是给楚莫惹麻烦!”朱影想起来就又想让驹九上去揍他一顿,“驹九!去端‘大’碗水来,楚公子该吃药了。”
“又吃药?!”楚亦睁圆了眼睛,“今天不是吃过了吗?”
“吃补药。”朱影随便想了个借口,就从药箱里找了个小瓷瓶出来,倒出一粒消食片。
“又吃补药?”楚亦心里烦她却又不敢说,毕竟现在一屋子都是她的手下,“你回去长安,就跟宋珍说,让她别等了吧,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回长安了。”
“为何?”驹九端来一大碗清水,朱影便将那消食片也在水中化开,让他端给楚亦,“你为何不回长安了?”
“这几年,我受吴相济控制,做了些杀人越货的事,”楚亦边“咕嘟咕嘟”地喝水,边抬起头来透了口气,“落到官府手里就糟了。你们还是当我死了的好。”
朱影忽然想起在九岭镇时,曾经和楚莫讨论过楚亦会不会做坏事的问题,当时楚莫还信誓旦旦地说楚亦绝不会伤天害理。
这回楚莫也是对他这个哥哥太掉以轻心,才会栽在他手里,不然以楚莫的聪明才智……朱影一边回忆,心里又难过起来。
“你做这些坏事,对得起楚莫吗?他还这么相信你。”她越想越替楚莫觉得不值。
“是我对不起问离,我低估了醉芙蓉的厉害。”楚亦又低头喝了几口浑浊的水,“那药发作起来,真是叫人生不如死,再坚强的人也……”
“糟了!吴相济会不会给楚莫用醉芙蓉?”朱影猛地站起来,来回踱了两步,恶狠狠瞪着他道,“若是楚莫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杀了你!”
“别啊,你救了我,怎么又要杀我?”楚亦喝完了水,觉得肚子涨得难受,又靠在软枕上拍肚皮,“放心吧,只要吴相济指望我回长安替他行刺圣上,楚莫就暂时不会有事。”
“那你这风寒也拖不了多久,过几天怎么办?”朱影急得又在房中来回踱步,“万一吴相济发现了异常,楚莫不就危险了?”
“过几日,咱们先离开清池县,让吴相济放心。咱们一路慢行,先离开沧州去避一避。”楚亦提议道。
“若是为了楚莫的安全,也只能如此了。”朱影忽然回过头,瞅着他道,“不过你别想耍花样,路上都要听我的。”
“听你的,听你的!”楚亦又看了一眼旁边凶神恶煞的驹九,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俘虏,“听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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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池县,节度使府。
吴义阳的丧期还未过,府中挂着许多招魂幡,映着庭院中的积雪,显得一片肃杀。
夜深人静,寒风刺骨。
寝房内的地板擦得锃亮,帷幔低垂,隔着床幔可见睡榻上一个清瘦如竹的男子身影,男子墨发低垂,眉眼绝伦。
妆台前一个年轻男子披上官服外衣,正在系着衣带,转头对着睡榻上的男子微弯嘴角,又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头发,才迈步出了寝房,沿着游廊走到一个像是书房的房门前,轻轻叩门。
“大人请进。”书房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年轻男子推开门走了进去,“洛先生。”
“大人,如今丧期未过,不宜让那面首住进府中。”洛阵蹙眉看向那满面春风的男子,不知该如何规劝,只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少主人处事果决,又有谋略,只可惜男女情长,恐怕因此耽误大事。
“洛先生放心,相济有分寸。”吴相济脸上略有些羞涩的红晕,走到老头儿对面的软垫上盘腿坐下,“先生昨日去给如归诊脉,不知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洛阵在小几上点了一盏灯,尽管如此,书房中仍旧十分昏暗。
几案上摊着本医书,显然是刚刚看到一半。
“倒是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小老头捋了一下胡须,眯起眸子,“可怪就怪在……什么也没看出来。”
“先生是何意?”
“洛某自离开恩师以来,一路东行,这些年也看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脉象,可多少总能摸着本脉。”洛阵又翻了两页医书,咂了咂嘴道,“可昨日那人的脉象却尽是虚浮,连本脉也摸不出来。”
“哦?”吴相济警惕地眯起了眼睛,“先生是怀疑他?”
“昨日我以为是因为他身中剧毒,又服用了养息丸,再染风寒,导致多种脉象叠加所致。可遍寻医书,也未见到相似的情况。”小老头望了一眼吴相济身后的狭长黑影,“脉象虚浮,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已经病入膏肓,经脉全断。要么……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给他服用了掩盖脉象的药物。”
“世间真有如此神奇的药物?”见洛阵翻书,吴相济便为他托了一下灯烛,照亮书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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