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是长安最好的时节。
春风和煦,柳絮纷飞。
两人没有再回宫,而是从香山楼直接回了楚家。
刚进了二门,就看见玉柳快步走出来,她也从宫里出来,且已经换下了宫女装。
“姑娘,有个徐公子来了,说要见您和楚少卿,我让他在偏厅用茶等候。”
朱影回忆了一下,她在长安只认识一个姓徐的公子,就是徐子辅。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玉柳前脚刚走,朱影一抬起头,发现楚莫正对着她挑眉,冷情的脸上现出不虞之色。
原来上回在胭脂坊里见徐子辅的时候,他正被楚亦附身,后来楚亦虽然在字条里提到了这个人,但是到目前为止,楚莫还没有见过徐子辅这个人。
本以为就是个点头之交,如今听说这人居然到家里来找她,自然有些埋怨的小心思。
“你……别多想啊,”朱影安抚地拍拍他清瘦如竹的手,咧嘴一笑道,“就是个进京赶考的贡生。”
“哦?”他依旧是面无表情,除了吃醋的小眼神,也没有别的话。
偏厅中阳光正好,半明半暗,照在一个灰袍书生身上,显得他一身瘦骨。
二人拾阶而上。
鸿十站在偏厅门口,刚迎上来,楚莫就朝他摆了摆手,鸿十便退下了。
厅中穿着粗布长衫的男子听见声音,站起身转过来,对着来人弯腰作揖,“拜见楚少卿。多日不见,少卿大人别来无恙。”
楚莫目光扫过面前的男子,他中等身材却十分瘦弱,五官平和没有侵略性,皮肤有些苍白,头发略有些灰黄,身体看似很是孱弱。
“徐公子,别来无恙。”楚莫知道楚亦与他见过面,便指了指他身后的胡椅,“请坐。”
见楚莫拉着朱影坐下了,徐子辅才恭恭敬敬地在胡椅上复又坐下。
“楚少卿客气了,在下今日……是特来报个喜讯。”徐子辅神清气爽,掩不住话语里的笑意,“在下考中了今年殿试的第三名。”
朱影委实有些震惊。科举她虽然没考过,但也知道那是出了名的难考。
眼前这位不起眼的书生,居然一次就考上第三名!
她和楚莫这段时间忙着查案子,都没有关心长安京里的一大盛事——“科考”的放榜。
“就是探花吗?”她好奇地转头看向楚莫。
结果楚莫还未开口,面前的书生苍白小脸上忽然泛起绯红,怯怯地道,“朱姑娘谬赞。”
旁边的楚莫则是蹙着眉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神情有些不屑,轻抿嘴角没有作声。
“谬赞什么?”朱影不解,“你考了第三名,可不就是探花么?”
“进士杏园初宴,谓之探花宴。差少俊二人为探花使。姑娘称在下为探花,是赞在下年少才俊……”徐子辅说着,难掩面上的喜色。
“咳咳!”楚莫忍不住出声,制止了他的遐想,“你年过三十,长相平庸,怕是当不得‘少俊’二字。”
朱影这才反应过来,唐时的科考第三名,并没有探花之称。
探花郎的本意是指男子俊美,自己的话怕是引起了歧义,这徐子辅以为自己在夸他美貌呢。
“是是,楚少卿说的是,在下不应该自满。”徐子辅连忙拱手,却还是忍不住地心里乐开了花。
“恭喜徐公子,将来前程似锦。”楚莫这才拱手,恭喜徐子辅。
鸿十进来换了茶水,厅中气氛一时缓和了些。
“楚少卿客气。在下头一回来你这府中,”徐子辅目光转过一圈,落在鸿十的背影身上,“大人身居高位而如此简朴,在下佩服。”
楚莫这府里连个端茶送水的丫鬟都没有,还要一个侍卫干沏茶这活儿,不能不说是简朴,看来这位楚少卿的确洁身自好。
“本官清静惯了,不喜欢人多而已。”楚莫端起茶盏,斜睨着徐子辅,不知他今日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个新科进士冒然拜访高官,总不会只是为了报个喜讯,说自己考中进士了吧。
“楚少卿,在下……还听说了件最近京城里发生的大事。”徐子辅话锋一转,看向楚莫,“不知楚少卿手上的案子,可还顺利?”
“嗯,托徐公子的福,案子已经顺利解决了。”上回徐子辅的话给了楚亦重要的提示,也算是案情解决的关键。
“顺利就好。”徐子辅眼神幽深,收起面上的笑容,垂首道,“此案如此结束,已是最好。”
楚家灭门案,当年轰动长安的大案子,如今结案,犯人又是先皇的妃子和昆仑山上神秘的门派,自然吸引了长安众多的目光。
长安京中都在盛传大理寺楚少卿为家族报仇的故事,更是盛赞他的智谋和孝心,当然还有感念当今圣上的英明神武。
只是徐子辅言下之意,却并无多少恭喜的样子。
楚莫有些意外。难道徐子辅知道什么内情?
此人对于时局和案情一向敏感,楚莫便有意试探一二,“只是……本官总觉得,此案背后似乎还有什么隐情,正想进宫去向圣上禀明此事。”
“少卿大人不可。”徐子辅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面上忽明忽暗,“时机未到。”
朱影与楚莫交换了一个眼神,确定谁也没有事先给这个徐子辅透露过消息,怎么他竟好像是看透一切的样子?
不可能啊,楚莫若不是无意中见到太后宫里的那位嬷嬷,也不会怀疑到太后身上。
这个徐子辅,连卷宗都没看过,怎么可能猜到楚家灭门案的内情呢?
“你都知道什么?”朱影先沉不住气了,放下茶盏吼道,“是谁告诉你的?”
徐子辅连忙站起身,又对着两人作了个揖,“哎呀朱姑娘息怒!在下只是猜测。昆仑山上的苍山派在江湖销声匿迹已有多年,短短一个月时间,你们不止捉住了苍山派的弟子,还问出了二十多年前的旧案,这不合常理啊!”
楚莫微微颔首,“接着讲。”
“在下本来以为,即便是有在下在胭脂坊中给出的提示,你们查到真凶,至少也需要三个月左右。可案情却在短短一个月之内水落石出,这必然是有人……”徐子辅面露惊恐,左右张望后压低了声音,“故意给出的诱饵啊。而当在下知道犯人是太妃娘娘,又牵扯出永王时,这幕后之人……就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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