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长女秦佳容,长了一张容长脸,挽一个燕尾髻,眉眼之间与秦贞有几分相似,算不上好看,却也五官周正。
“见过楚少卿。”妇人款款行礼。
“这位就是谢夫人吧?”楚亦拱手回礼,又看向秦贞道,“秦大人,今日朱医者和这位周医者要为二少爷医治,还请两位回避。”
陆云舟扫视了一眼主院的环境,不禁皱了皱眉。
秦贞迟疑地看了秦佳容一眼。
“楚少卿,阿烈从小体弱,我这个做姐姐的对他特别疼爱,昨日得知阿烈病重,妾身就连夜赶了过来。”秦佳容言语虽然谦逊,却能感觉到她语气中的威压之感,“早听闻楚少卿身边的朱医者医术高明,只是……不了解阿烈平素的病情,恐会事倍功半。谢晨已在刺史府中备下了医者,不敢劳烦长安来的医者,让妾身这就将阿烈带回去医治。”
楚亦拉着脸没说话。
从秦佳容身上可以隐约窥见秦焕生前的强势性格,她身为秦家长女,向来是说一不二。
传说谢晨惧内,她作为刺史夫人,在睦州境内说话都有些分量,在夫家拿捏着谢晨,在本家又作为长姐压秦贞一头,今日不过是看在这位楚少卿是个京官的份上,给几分薄面。
“谢夫人,二少爷头部内伤,切不可移动。”朱影听说要带走秦烈,急得也顾不上礼数,抱拳行了个礼道,“况且他昏迷已有一日,必须火速治疗,就算是刺史府中有神医,此时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谢晨的刺史府,离此处快马倒是半个多时辰能到,坐舟车却要至少两个时辰,而秦烈这样子,必须得坐舟车。
秦佳容见一个小小的医者也敢顶撞于她,面色不悦,待看清了这医者的面容,却是吓得后退半步,“你……你到底是谁?怎么……”
怎么与那狐媚的玉雯长得这样像!后半句话卡在秦佳容的喉咙里,她一时喘不过气来。
“大姐,这位朱医者只是长相与玉雯相似罢了。”秦贞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果真?”秦佳容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惊魂未定,“既然……阿烈等不了,那就……有劳两位吧。”
秦佳容心神不稳,顾不上医治秦烈,连忙扶着一个丫鬟去厢房休息了。
楚亦和秦贞便屏退了主院中的守卫和丫鬟小厮等人,一群人陆续离开了主院,楚亦则跟着秦贞去旁边秦烈的院子里喝茶等候。
朱影急急带着陆云舟去查看秦烈。
“在这里做开颅?”陆云舟四处望了一眼,挑眉看向她。
这主院中人多风大不说,也没有什么屏障,光线还行,但是冷风直入。
“那怎么办?”朱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如今有了医生,却没有“手术室”。
“待我看看病人。”陆云舟低头认真查看了一眼昏迷的秦烈,眉头紧锁,头也未抬,“你去,搬一个屏风来。”
“屏风?”
朱影想起秦贞院中的那个白虎屏风,她一个人搬不动,便连忙出去找人帮忙了。
待她领着驹九和鸿十扛着那个白虎屏风进来,发现陆云舟已经在秦烈的头上扎了几只银针。
“把屏风放下,你们都出去吧。”
三人刚要退出,陆云舟又指着朱影道,“你留下来。”
驹九和鸿十只好退到院中等候。
朱影将屏风展开,又围着秦烈的睡榻来来回回走了几圈。
陆云舟躬身在他的药箱里面专心找东西,本来并未打算理睬她,忽见她走来走去,便抬起头眯着眼道,“你这样我怎么测风速?”
“测风速?”朱影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第一次听说做手术还要测风速,不明觉厉,她立时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陆云舟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像是在测风速,便拿出一个类似细管的不知名工具。
头颅骨不容易打开,打开后又极其危险,一般的开颅手术都要用到电子器械,徒手开颅闻所未闻。
这次找来陆云舟,全因为秦烈病情危重,她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陆云舟戴上手套,握着金属细管略略用力朝着秦烈的脑后轻轻按压下去,就开了个小小的口子,又过了片刻,一股暗紫色的瘀血便从管口缓缓流出。
直到血流滴到了地上,朱影才反应过来,连忙过来帮忙。
“幸好,血液还没有凝固。”陆云舟也有些紧张,额前出了一层汗,“去我的药箱里,拿干净的白麻布。”
朱影取了白麻布过来,待血流渐渐停止,陆云舟便将金属细管从秦烈的头顶拔出,用白麻布堵上伤口,让朱影帮忙按着。
他如释重负般站起身,脱下鱼肠手套,理了一下衣襟,“你上次从我那里偷去的药还有吧?”
“有。”朱影老实地点头。
陆云舟开始整理药箱中的东西,又看了一眼屏风方向,“那红色瓷瓶装的药水,给他服七日。七日之内,他若醒了,就是他命大。不然……他就再也不会醒了。”
“啊?不会醒了?”朱影按着白麻布的手抖了一下,心想这折腾了半天,要是秦烈还是死了,秦佳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你打算那样抱着他的头到什么时候?”陆云舟瞥了她一眼,无奈地走过去,用力将秦烈侧过身来躺着,随手把白麻布搭在他头上,“不用这么小心。伤口很小,况且我用了加速愈合的药物,过一个时辰就可以取下了。”
“多谢你啊。”别的不说,朱影对他的医术,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也不为过。
“不用谢我。”他背上药箱,云淡风轻地看了睡榻上的人一眼,“只不过外表的皮肉虽然能愈合,里面的头骨却难再长合,今后让他自求多福吧。”
“云……云舟,你怎么会在此地?”
他作为一个逃犯,不是应该有多远跑多远吗?他是贼,楚莫是官,陆云舟为何要追着楚莫跑到江南道来呢?
“我为何会在此地?你不知?”陆云舟转头对着她怪异地一笑,“自然是为了你啊。”
他声音如沾了蜜糖一般让人陶醉,厅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暧昧。
朱影心中默念了几遍: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陆云舟这样的人,行事岂会是为了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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